八月的影视基地暑气如潮，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热网将整个场地牢牢裹住，空气中除了灼人的热浪，还混杂着木质布景的清香与塑料兵器的淡淡异味。徐梓瑜拎着沉甸甸的食盒推开化妆间的门，一股裹挟着高级粉底液清香的空调冷风瞬间扑面而来，让她额头的薄汗瞬间消散。
杨咪正对着梳妆镜专注地拆卸头上的古装头套，那套镶嵌着珠翠的头套足有两三斤重，她手指抠着头套边缘的卡扣，额角因为用力沁出了更多汗珠，顺着鬓角的碎发往下滑。瞥见徐梓瑜手中熟悉的食盒，她紧绷的嘴角立刻漾起一抹带着歉意的温柔弧度，眼底还带着几分刚卸下戏服的疲惫：“又要麻烦你跑这一趟，刚才曾姐跟我提了一嘴，说今天准备了红烧狮子头？”
“知道你吊威亚胃不舒服，特意做的清淡版，去油慢煨了两个小时才出锅的。”徐梓瑜一边柔声回应，一边熟练地旋开保温盒的金属卡扣。盒盖刚掀开一条缝，浓郁的菌菇鲜香便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腾腾热气顺着镜面蜿蜒而下，在镜面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水雾。她自然而然地接过杨咪卸到一半的鬓珠，指尖精准勾住发网边缘的松紧带，手腕轻轻一旋便轻巧扯下——这是她跟组三个月，每天帮杨咪打理造型练出的娴熟手法，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能彻底避开发胶黏连的真发，又能最大限度减少对头皮的拉扯。
头套卸下的瞬间，杨咪喉间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原本紧绷的肩颈也彻底放松下来。她仰头任由徐梓瑜帮自己梳理残留着发胶的碎发，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颤了两下，那副全然信赖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顺毛时温顺依偎的猫咪。
恰在此时，徐梓瑜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曾姐”的名字。她按下接听键，听筒里立刻传来曾姐略显急促的声音，带着几分片场特有的嘈杂背景音，隐约能听见场务喊“各单位准备”的口令：“梓瑜，咪咪今天吊威亚的戏份重，早上就说胃里不舒服，你盯着她把那碗菌菇汤全喝完，之后记得让她吃益生菌调理下。”
徐梓瑜连忙笑着应下，语气里带着让人安心的沉稳：“放心吧曾姐，我盯着呢。”挂了电话转头，果然看见杨咪正趁着她接电话的间隙，飞快地用筷子夹起碗里的青椒，悄悄往饭盒角落的空隙里拨，动作轻得生怕被发现。她没有戳破对方的小动作，只是不动声色地将一盘色泽鲜亮的熘肝尖往对方面前推了推，指尖轻轻敲了敲瓷盘边缘，轻声提醒：“武指刚过来交代，下午三点开拍雨戏，到时候要淋冷水，空腹的话很容易抽筋，先多吃点垫垫。”
深秋的影视基地已浸着凉意，徐梓瑜将温好的姜枣茶递到杨咪手中时，对方那句突然的感慨，让这段心照不宣的守护往事再度浮现——这份跨越了身份的默契，始于两个月前那个熬红了眼的大夜场。彼时杨咪已连轴拍摄三十六个小时，高强度的戏份让她食欲尽失，蜷缩在休息椅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徐梓瑜翻遍随身帆布包，找出自己当替身时囤积的能量棒，又从保温壶倒出半杯温牛奶，将能量棒掰成小块蘸湿，耐着性子一小口一小口喂进她嘴里。从那天起，这份照料便成了惯例：曾姐每日会根据杨咪的身体状况，托厨房变着花样做食疗餐；而徐梓瑜，则负责将这份关怀化作最妥帖的陪伴，融入片场的每个间隙。
剧组男演员刘子威来探班那天，恰好撞见徐梓瑜正专注地给杨咪补妆。彼时杨咪刚拍完一场哭戏，眼尾眼线有些晕染，徐梓瑜正捏着棉签蘸取少量温水，小心翼翼地在她眼周轻拭，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琉璃。刘子威倚在化妆间门框上，抱着手臂看了半晌，忍不住开口调侃：“我说杨咪，你这助理也太专业了吧？比我带的专属化妆师还细致几分。”
“都是在组里偷师学的皮毛。”徐梓瑜头也不抬地回应，手上动作未停——她正旋开气垫粉底，指腹蘸取少量膏体，对着镜子轻点杨咪鼻翼的卡粉处。她确实在化妆上极有天赋，剧组的首席梳妆师初见她给群演补妆时，就夸她有灵气，拉着她手把手教过数遍明暗修容的技巧。此刻这些专业知识，全化作了指尖的轻巧弧度：补妆前必先喷一层保湿喷雾打湿粉扑，避免卡粉；画眉时顺着原生毛流一笔成型，自然不僵硬；甚至能精准根据当日戏服的朱红主色调，将腮红调得偏暖一度，更衬肤色。此前拍一场中毒戏，需要打造乌紫唇色，她竟用自己私藏的三支口红叠涂调配，出来的效果逼真到导演在监视器前追问色号，让整个化妆组都刮目相看。
最惊险的一次，是拍摄高空坠崖的戏份。厚重的戏服裹着紧身威亚衣，勒得杨咪刚吊到半空就脸色发白，落地后扶着道具假山不停反胃干呕。徐梓瑜眼疾手快，趁场务团队调整布光的间隙快步上前，蹲在她身旁用宽大的戏服广袖遮住两人，拇指精准找到她后颈的风池穴，以顺时针方向轻揉按压——这是她当年做动作替身前，特意去特训学的穴位按摩法，专用于缓解高强度拍摄后的身体不适。监视器后，导演和制片都只当杨咪在调整状态，没人察觉广袖遮掩下的隐秘关怀。收工后，杨咪将一管包装精致的进口护手霜塞进她手里，指尖摩挲着她因常年按摩、补妆略显粗糙的掌心，半开玩笑道：“你这双手简直是我的‘续命符’，该拿去投保才对。”
深秋的夜来得早，某晚拍摄一场醉酒戏，片场临时搭的酒肆布景外寒风呼啸。杨咪裹着厚重的羽绒服，缩在角落的折叠椅上背台词，鼻尖冻得通红。徐梓瑜默默从帆布包里掏出保温杯，拧开盖子倒出一杯温热的姜枣茶，递到她面前：“曾姐特意托厨房熬的，驱驱寒，免得等会儿拍落水戏着凉。”茶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两人间的距离，杨咪捧着杯子暖手，忽然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你知道吗？组里几个场记私下聊，说你就像《将军在上》里那个寸步不离护主的副将，又忠又能打。”
徐梓瑜正低头擦拭杯沿水渍的手蓦地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她从未跟杨咪提过，《将军在上》里那个副将的所有动作戏，全是她在2023年八月初刚完成的替身工作。
年末杀青宴上，杨咪抢过主持人话筒：感谢我的人形外挂梓瑜！这几个月看剧本有人对词，饿有人递饭，连面膜都有人记得帮我预热！全场哄笑中，徐梓瑜低头整理餐巾，看见手机里曾大小姐的新消息：《利刃出击》武替试镜已敲定，年后再战。
回程的车上，杨咪靠着她肩膀小憩，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影。徐梓瑜小心调整姿势让出肩膀，窗外闪过的霓虹掠过她新修的指甲——那是昨天杨咪硬拉她做的同款猫眼胶。某种温软的情绪突然涨满胸腔，像杀青时工作人员塞给她的暖宝宝，妥帖地烫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