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亮，段逸还坐在阳光房外的椅子上。他一整晚都没睡，手里握着震动提示器，但它一直没响。米娅睡得比之前安稳了些，呼吸很均匀，猫耳朵也不再动了。
他盯着那张画看了很久。画里的人站在废墟前，地上有黑线爬出来，像根又像锁链。他把画折好，放进口袋。站起来时腿有点麻。
风停了，空气闷热。远处哨塔的灯还在闪，守夜的幽影斥候没有发现异常。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转身朝指挥中心走，脚步越来越快。刚进通道，精神链接传来一条紧急消息：中层区域有奇怪的气味。
发信的是巡逻的幽影斥候，代号影三。他说空气中有一股甜腻的味道，不像植物散发的，像是熏香，但本地没人用这种香。他还检测到一点点魔力波动，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段逸马上调出中层的监控画面。林语者的登记点显示，一个四人商队在一个小时前通过检查。他们带的是树脂和干草药，文书齐全，有两个林语者签字放行。他们进了作业区东侧，靠近弩炮工坊和灵田运输道。
一切看起来都正常。
但他发现不对劲。商人一般走大路，挑平坦的地方走。但这四个人却贴着墙根走，避开巡逻路线，脚步轻而快，好像在试探地面能不能承重。
他立刻联系布伦希尔德。
“准备启动防撬机关。”他说，“目标可能要靠近武器区。”
布伦希尔德正在工坊调试最后一组震荡雷，听到后马上放下工具。“明白，三分钟内激活所有压力符文板。”
她转身敲下密码。地下埋设的感应系统开始充能。这些符文板是她和矮人工匠一起设计的，下面有金属网格。如果有人拆设备或踩到特定位置，就会触发束缚魔法。
段逸又连通凯瑟琳。
“有情况。”他说，“疑似有人混进来，四个目标，行为异常。”
凯瑟琳很快回应：“我已经出发了。带了两个大地力士，五分钟后到工坊外面。”
他关掉通讯，集中精神进入精神网络，重新安排幽影斥候的位置。三个潜伏中的斥候接到命令，立刻向目标最后出现的地方靠拢。他们的任务不是动手，而是观察、定位、等时机。
几分钟后，监控画面更新了。
那四人已经到了弩炮工坊后门。一个人蹲下，打开包裹，拿出一把细长工具，开始拆能量导管接口。动作熟练，手法精准，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事。
就是现在。
段逸下令：“启动机关。”
下一秒，地面裂开。
银灰色的魔法锁链从缝隙弹出，瞬间缠住两个人的脚踝。他们反应很快，拼命挣扎，但锁链有麻痹效果，肌肉很快就动不了。另外两人跳开，抽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刃，左右看想找路逃。
但他们没机会了。
屋顶瓦片被掀开，一名幽影斥候倒挂下来，绳索套住一人脖子，用力一拉，把他拖进阴影里。另一侧墙缝炸开，碎石飞溅，第二名斥候冲出来，撞向剩下那人腹部，两人滚倒在地。第三人从地道钻出，用木棍压住对方手腕，夺下武器。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大地力士赶到，用粗绳加固绑紧，把四人拖到空地上排成一排。他们穿着普通商旅的衣服，但衣服内衬有暗袋，身上带着小工具包。皮肤偏灰白，瞳孔是暗紫色，不是本地人。
段逸亲自过来。
他蹲下，翻开其中一人的衣领，没有纹身，也没有信物。他又检查手腕，关节处有长期用工具留下的茧，指腹有轻微腐蚀痕迹，像是经常碰不稳定的符文材料。
这不是普通间谍。
他是专业特工。
凯瑟琳也到了，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他们用了暗语。”她说，“很老的那种，我在军情处见过记录，是影教早期联络方式的变体。”
段逸点头。“说明背后有人支持，不是临时找来的。”
布伦希尔德这时从工坊出来，脸色很难看。她手里拿着一块刚拆下来的金属片，上面嵌着一颗芝麻大的黑色晶粒。
“找到了。”她说，“微型腐蚀符文，已经激活，卡在外壳缝隙里。如果没人发现，三小时后内部魔晶会被点燃，爆炸会毁掉整个工坊。”
段逸接过碎片仔细看。符文刻得很细，几乎看不见。如果不是布伦希尔德例行检查，根本不会注意到。
“计划很周密。”他说，“先进来，再破坏关键设备，让我们自己炸自己，他们都不用动手。”
凯瑟琳冷笑一声。“可惜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巡逻机制升级了。幽影斥候现在每小时都要校准嗅觉，就为了防这种伪装。”
段逸站起身，看向被绑住的四人。他们闭着眼，谁也不说话，但呼吸平稳，显然训练有素，不会轻易开口。
他不急。
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有没有损失，找出漏洞。
他下令：“封锁中层所有出入口，暂停非必要人员进出。通知石爪，启动首次身份排查，所有子体核对生产编号，外来协作单位登记行动轨迹。”
他又对布伦希尔德说：“你带人全面检查工坊系统，不只是弩炮，所有设备都要查一遍，看有没有类似的装置。”
布伦希尔德点头，立刻去安排。
凯瑟琳蹲下开始搜身。她在第一人靴筒里找到一张伪造的通行凭证，印章清楚，签名也模仿得很像。第二人怀里藏着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淡绿色粉末。
“熏香。”她说，“用来盖住真实气味的。这种香味能干扰感应结界，也能让人看不出真实情绪。”
段逸接过瓶子轻轻晃了晃。粉末很细，遇光微微反光。
“难怪没被提前发现。”他说，“他们研究过我们的防御。”
凯瑟琳又翻到第三人腰带夹层，掏出一个工具包。打开后，里面有六件小工具，每件都刻着很小的符号。她认出其中一个图案——是影教执行小组的标志。
“不是散兵。”她说，“是正规渗透部队。”
段逸沉默了几秒。
他知道影教存在，但从没见过真人。情报来自凯瑟琳早年在军队看到的档案，说这个组织擅长心理误导和技术破坏，专攻防线弱点。但他们从未真正交手。
现在，对方主动来了。
而且手段专业，准备充分，目标明确。
这不是试探，是冲着要害来的。
他低头看着俘虏，伸手捏住其中一人的下巴，强迫他睁开眼睛。那双暗紫色的瞳孔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害怕，也没有生气，像一块石头。
段逸松开手。
“关进临时牢笼。”他说，“双重束缚，切断所有联系。他们不开口没关系，东西会说话。”
凯瑟琳站起身。“我来负责审讯，按标准流程走，先隔离，再施压，最后突破心理防线。”
布伦希尔德这时走回来。“工坊其他部分暂时安全，但我建议接下来七十二小时加强技术巡检，每两小时一次。”
段逸点头。“同意。另外，把防撬机关推广到所有重点区域，包括灵田核心区和指挥通道。”
三人站在一起，互相看了一眼。
没人说话，但他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以前的敌人是正面进攻，骑兵压境，教会喊打喊杀。那些敌人看得见，打得过。
现在不一样了。
敌人学会了伪装，学会了偷偷进来，学会了从内部破坏。
防线再牢，也挡不住藏在身边的刀。
段逸最后看了一眼被押走的俘虏。
他们的衣服被扒下，露出结实的身体和标准的战斗体型。其中一个经过他面前时，嘴角动了一下。
不是笑。
是信号。
段逸立刻回头看向那个方向。
布伦希尔德正在弯腰收拾工具箱，凯瑟琳在翻文件，周围都是自己人。
可那种感觉还在——有人在看着他们，不止眼前这几个。
他拿起刚从俘虏靴子里取出的工具包，递给凯瑟琳。
“这里面的东西，一件都不能漏。”他说。
凯瑟琳接过包，手指刚碰到拉链，突然停下。
她抬头，眉头皱紧。
“这个拉链……”她说，“材质不对。”
段逸马上上前。
只见拉链底部有一小块金属片，颜色比别的地方深一点，像是后来焊上去的。他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表面掉了，露出下面极小的刻痕。
不是字。
是一个眼睛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