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午时。
天空恢复了澄澈的湛蓝，仿佛不久前那场撕裂天穹的四极之战只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幻梦。
阳光重新洒满街道，驱散了笼罩在都城上空的压抑阴霾。
然而，劫后余生的感觉，如同潮水般在普通民众心中蔓延。
许多人走出家门，看着街面上散落的瓦砾、倒塌的墙壁、断裂的树木，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无不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老天爷……总算过去了……”
“太吓人了，那动静，我还以为天要塌了！”
“可不是嘛，那剑光……那星光……简直跟神仙打架一样！”
“还好没打到我们这边来……”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人们低声议论着，脸上带着庆幸和后怕。
对他们而言，顶尖强者的争斗如同天灾，除了祈祷不被波及，别无他法。
生活还得继续，收拾残局、修补房屋、重新开张……市井的烟火气在惊魂甫定后，顽强地重新升腾起来。
相较于普通人的庆幸，武者们的世界却远未平静。
茶馆、酒楼、武馆、甚至街头巷尾，只要有武者聚集的地方，无不在热烈地讨论着刚刚结束的那场惊世之战。
“青莲剑仙，名不虚传！那剑域展开的瞬间，我感觉灵魂都要被冻僵了！”
“苏家老祖……传闻那可是四极境中期的老牌尊者啊！星河大道威震一方，竟然……被剑仙压着打？”
“何止是压着打？最后那一剑斩断星河锁链，简直……简直神乎其技！”
“你们看到苏家老祖逃窜的样子了吗？啧啧，血光遁啊……这是连老命都豁出去一半了！”
“太强了，剑仙的实力，恐怕已经触摸到四极境后期的门槛了吧？”
“不过……他们为何打起来？苏家老祖为何气势汹汹杀上李府？”
“听说是为了苏家四公子？”
“对对对……我有个在藏花阁当差的远房亲戚说，早上藏花阁那边也出大事了！苏家四公子被人当场拍成了血雾。”
“好像…好像就是为了一个被掳走的小女孩……”
“嘶——！杀了苏家四公子？还惹得苏家老祖亲自出手？谁这么大胆？”
“还能有谁？李府那位呗。李子凡，十绝榜上的那位。”
“我的天！李家麒麟儿……这么猛？连苏家老祖的面子都不给？”
“嘿，有青莲剑仙坐镇李家，李子凡自然有恃无恐。”
“这下苏家可真是踢到铁板了……颜面扫地啊。”
“颜面？我看是元气大伤。老祖重伤，四公子被杀，听说在城西别院还折了几个长老和玄清宗的人……”
各种小道消息、猜测……交织在一起，让整个都城的武者圈子都沸腾了。
青莲剑仙的威名再次被推上顶峰，而李子凡的胆魄和实力，也成为了众人热议的焦点。
苏家，则成了这场风暴中最狼狈的背景板。
然而，就在众人还在消化这场四极之战带来的震撼时，另一则消息如同投入沸油中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昨晚……出大事了！”
“什么事？比剑仙大战还大？”
“不是打斗……是遭贼了，好几个世家，据说损失惨重！”
“遭贼？什么贼这么大胆，敢偷世家？”
“不是普通贼，是青衣楼。”
“青衣楼？那个杀手组织？”
要知道，青衣楼在江湖上的名气虽比不上烟雨楼，但也是大名鼎鼎。”
据说青衣楼的某位副楼主曾经刺杀过四极境尊者，虽然失败了，但也是全身而退。
“对，就是他们。据说昨晚青衣楼的人突袭了好几家，不是杀人，是抢钱！硬生生从那些世家手里‘收’走了海量的金银财宝！”
“真的假的？哪几家？”
“具体不清楚，但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说是有依附苏家、赵家的小世家，被青衣楼的人找上门。”
“要么是设局坑骗，要么是美人计引诱，要么是直接亮刀子威胁……反正最后都乖乖掏钱了。”
“我的天……青衣楼这是要干什么？疯了吗？同时得罪这么多世家？”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那些世家吃了大亏，还不敢声张，怕丢人……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啧啧啧……这青衣楼，胆子也太肥了！”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这都城，怕是要不太平了……”
这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速在都城内传播。从内城的高门大户，到外城的市井坊间，再到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都有人在议论纷纷。
相较于四极之战的“神仙打架”，这则关于青衣楼洗劫世家的消息，似乎更贴近普通人的认知，也更让人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不安。
“青衣楼……沉寂多年，为何突然如此高调行事？”
“收账？收什么账？那些世家欠青衣楼的钱？”
“谁知道呢……不过，这手法，倒像是青衣楼一贯的风格，狠辣、高效。”
“嘶……细思极恐。看来最近真的要有大事发生了……”
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开始在都城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普通民众担忧着未知的变故，武者们则嗅到了风暴的气息，而各大世家，尤其是那些被“光顾”过的，以及他们背后的五大世家，则陷入了震怒和警惕之中。
城西，通往内城的宽阔马路上。
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平稳地行驶着。
车厢内，李子凡靠坐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蜃璃依偎在他身边，小脑袋靠着他的手臂，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呼吸均匀，显然在李子凡的安抚和真元滋养下，已经从早上的惊吓中恢复了不少，此刻正沉沉睡去。
车窗外，街市的喧嚣隐约传来。
李子凡的耳朵微微动了动，捕捉着那些随风飘入车厢的议论碎片。
“……青莲剑仙……一剑惊世……”
“……苏家老祖……狼狈逃窜……”
“……青衣楼……昨夜……世家……损失惨重……”
当“青衣楼”三个字清晰地传入耳中时，李子凡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微微侧头，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青衣楼袭击世家……损失惨重……”
这个消息，让他感到一丝意外，更有一丝警惕。
元青他们的行动的目标，是那些曾经参与和五大世家一起打压过李府的小世家。
主要目的是“收账”，还有榨干他们的流动资金，让他们肉痛，敲山震虎。
他们的行动应该是在极其隐秘的情况下进行的。
青雾、流萤、断水都是经验丰富的顶尖杀手，元青更是统筹情报的老手。
按照计划，那些吃了哑巴亏的小世家，为了脸面和避免更大的麻烦，多半会选择忍气吞声，不敢声张。
可现在……
消息不仅泄露了，而且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半天功夫……就传遍了整个都城……”
李子凡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这速度……太快了。快得不正常。
是谁放出来的消息？
是那些被“光顾”的世家？
为了博取同情，或者向背后的主子求救，故意泄露，想把水搅浑？
还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比如……五大世家本身？
他们察觉到了青衣楼的行动，甚至可能猜到了行动背后的指向李府，所以故意将消息散播出去？
目的呢？
激起众怒？
让青衣楼成为众矢之的？给那些被“收账”的世家施加压力，迫使他们联合起来？
或者……借此机会，将矛头指向他李子凡，指向李府？
毕竟，青衣楼楼主“花非花”的身份，在高层圈子里并非绝对的秘密。
元青在袁家为了脱身，更是直接报出了他的名号。
“苏家刚在剑仙手下吃了大亏，颜面尽失……其他几家，恐怕也坐不住了……”
李子凡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想借刀杀人……还是想浑水摸鱼？”
他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蜃璃，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但随即又被凌厉取代。
“看来……这都城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浑。”
“也好……”
他重新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仿佛在闭目养神，但周身的气息却隐隐变得沉凝起来。
“既然有人想把火烧得更旺……那就看看，最后烧死的会是谁。”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朝着内城李府的方向，不疾不徐地驶去。
车外的议论声依旧喧嚣，而车厢内，只有蜃璃均匀的呼吸声，以及李子凡那如同深海般平静下酝酿着风暴的思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