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河的警告让地上几人瞬间弹起。金焱咬牙想撑,左肩伤口崩开,血又往外冒。柳如丝下意识挡在叶凡前面,指尖聚起最后那点绿光。
叶凡没动。他感知得比洛星河更清楚——动静不在外头,在底下。那股沉闷的脉动,正从髓液下面的岩层深处传来,而且……在往上顶。
咚……咚……
像巨兽心跳,又沉又闷,带着石头摩擦的响动。
先拿髓液!叶凡嗓子哑得厉害,语气却硬。管它下面是什么,这玩意儿是救命的东西。他强提口气,忍着星核撕裂的疼,右手虚抓,隔空探向井底那洼淡蓝液体。
细微星力如丝线般钻进井里,绕过飘荡的净化雾气,缠住三滴髓液。
就在髓液离水的刹那——
咔嚓!
井底青黑岩层猛地裂开几条缝!淡蓝雾气剧烈翻滚。一只覆满厚重青灰石甲、关节嵌着黯淡星辰符文的手臂,猝然从裂缝里伸出,五指一张,直抓向那三滴髓液!
手臂动作僵硬,却带着股沉浑巨力,搅得井里雾气乱涌。
不是活物。叶凡瞳孔一缩——那手臂没半点生机,只有沉积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星辰之力,和……一丝极淡的寂灭痕迹。是遗骸!上古星源守卫的遗骸!
他念头急转,右手猛地回扯。三滴髓液加速飞回,左手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却明显乏力的暗金剑罡劈向石甲手臂。
铛!
剑罡斩在石甲上,溅出几点火星,只留道浅痕。手臂被阻了一瞬,髓液已被叶凡收进掌心临时凝出的玉瓶。他看也不看,反手抛给柳如丝:快,给老金灌下去!压住反噬!
柳如丝接过玉瓶,倒出一滴弹进金焱嘴里。金焱闷哼一声,体表快熄的真火光晕勉强稳住了。
而此时,井下裂缝彻底炸开!一具近乎完整、两丈高的星源守卫遗骸,从岩层里缓缓坐起。全身覆着厚重青灰石甲,甲上星辰符文早已暗淡,裂痕遍布。胸口位置,护心镜似的甲片向内凹,中间嵌着团拳头大小、散发柔和星光的结晶——正是星源结晶。只是结晶表面缠着几缕发丝细的灰黑气息,正不断侵蚀星光。
遗骸头颅低垂,眼眶空洞,里头没眼珠,只有两团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蓝色魂火在晃。它坐起后没立刻攻击,反而缓缓转动石头脑袋,空洞眼眶“望”向叶凡几人方向。
它在……守着结晶?洛星河压低声音,不确定道,还是被寂灭搞成别的东西了?
叶凡没接话。他死死盯着遗骸胸口那团结晶。星光虽被缠绕,依旧精纯。拿到手,伤势能稳大半,说不定还能试着净化这口井。
但就在他掂量的片刻,井台外围——那圈淡蓝雾气跟灰白阴风交界的地方,传来密集又牙酸的刮擦声和低沉嘶嚎!
唰啦!唰啦!
一双双浑浊、闪着暗红凶光的眼睛,在灰白雾气里亮起。紧接着,一道道矫健却透着诡异僵硬的兽影,从雾里蹿出,落在井台周围碎岩上。
是七八头牛犊大的巨狼。毛色灰黑相间,像被烟熏火燎过,不少地方毛都秃了,露出的皮肤覆着石质角质层,有些部位甚至嵌着细小的星辰碎片。眼睛浑浊暗红,口水滴地上腐蚀出小坑,爪子泛着金属幽光。
堕星妖狼。洛星河倒抽口凉气,在这鬼地方活久了被污染变异的星兽后裔。它们……把这当窝了。那遗骸,怕是它们守着的“宝贝”或者……趴窝的“核心”。
狼群低伏身体,喉咙里呼噜噜响,浑浊眼睛在遗骸胸口结晶和叶凡几人身上来回扫,满是贪婪暴戾。显然,叶凡动髓液又惊动遗骸,惹毛了这些地头蛇。
前有诡异遗骸,后有凶残狼群。众人伤没好转,灵力也快见底。
金焱吞了髓液,勉强压住反噬,晃悠着站起来,握住火焰暗淡的长枪:操……一群畜生也来捡便宜。他看向叶凡,老叶,咋整?打还是溜?
溜不了。叶凡声音平静,目光扫过狼群,定在遗骸胸口结晶上,外头那阴风层,咱们现在这状态穿不过去。结晶必须拿到,不然撑不到下个安全点。
他语速加快:遗骸动作僵硬,主要威胁是那股守护执念和本身吨位,攻击范围有限。狼群速度快,数量多,熟地形,但被寂灭侵蚀,脑子不好使,而且……怕净化。
他看向柳如丝:柳师姐,你的净化权柄,能影响它们多少?
柳如丝感应了下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和沉寂的权柄碎片:全力催动,大概能让三头以内的妖狼疼一会儿、削弱狂化状态,但最多撑五息。之后我……估计得瘫。
够了。叶凡点头,又看向洛星河,洛道友,能布个简易困阵不?暂时隔开狼群,别让它们一窝蜂上。
洛星河咬牙:材料不够,但借井台残留的净化雾气和这儿混乱的空间波纹,能布个不稳定的“迷踪困灵阵”,范围十丈左右,效果……最多二十息。而且布完我得缓口气,没法立刻动手。
二十息,够了。叶凡眼神锐利起来,金焱,你主攻,柳师姐辅助净化压制,先宰冲最猛、气息最强的头狼。洛道友布阵牵制。遗骸……交给我。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试试用星力共鸣,引动遗骸那点残存执念,让它和狼群……先碰一碰。
计划定下,没时间磨蹭。
狼群已经按捺不住,一头格外壮实、额头有撮白毛的妖狼仰头尖嚎,率先扑出!其余妖狼如同收到信号,从不同方向同时窜起,利爪直掏过来!
布阵!洛星河厉喝,双手快成残影,把最后几枚刻了符文的碎石射向特定方位,同时引动井台残留的净化雾气。雾气翻涌,光线扭曲,冲最前的几头妖狼顿时方向一乱,像陷进泥沼,速度大减。
就是现在!柳如丝双手结印,淡绿浅蓝光华自掌心涌出,化作一圈温和却带着强烈净化意志的波纹,扫过狼群。被波纹沾到的妖狼,体表灰黑污染气息如沸水翻滚,疼得嚎叫,动作更狂乱,攻击却因疼痛散了架子。
金焱抓住机会,低吼一声,把刚稳住的真火全灌进长枪,枪身腾起炽白火焰,人随枪走,化道火线,直刺那头额头白毛的头狼!他彻底放弃了防守,只攻不守!
头狼没料到这群气息萎靡的猎物反击这么狠,本能侧闪,却被柳如丝的净化波纹扫中,动作一滞。噗嗤!火焰长枪抓住这细微破绽,狠狠捅进它侧颈,炽热真火瞬间灌入,从里头炸开!
嗷——!头狼发出凄厉濒死的惨嚎,庞大身躯重重摔地,抽搐两下,不动了。
头狼一死,狼群凶性虽不减,却明显乱了套,攻势更散。
而此刻,叶凡已经闭上眼,心神沉入丹田,不顾星核裂纹扩张的剧痛,将一丝最纯粹、不含任何权柄属性的本源星力,小心翼翼探向那具端坐的守卫遗骸。
目标是遗骸胸口那团结晶,以及结晶周围残存的、微弱至极的守护执念。
星力轻柔触碰结晶表面的星光。
嗡……
遗骸空洞眼眶里的魂火猛跳了一下!它僵硬抬起石甲手臂,似乎想护住胸口。但与此同时,它“感应”到了周围那些充满敌意、散发着寂灭污染气息的妖狼!
在它残存混乱的执念里,或许把妖狼当成了入侵者、破坏者。
吼……一声低沉、仿佛石头摩擦发出的无声咆哮,从遗骸内部传来。它猛地转动身躯,沉重手臂横扫,砸向最近的一头妖狼!
砰!那妖狼猝不及防,被石甲手臂砸中腰腹,骨头碎裂声清晰刺耳,惨叫着横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嘎了。
机会!
叶凡猛地睁眼,强忍星核撕裂的痛感,身形如鬼魅前冲,目标直指遗骸胸口结晶!他右手食中二指并拢,指尖凝出一点极致凝练的星芒,不是攻击,而是如钥匙般,精准点向结晶与石甲连接处那道最细微的缝隙——那是星力共鸣下,他感知到的能量联结薄弱点!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遗骸似乎察觉到了真正目标,另一只石臂回扫,带着千钧之力砸向叶凡后心!
叶凡不闪不避,眼中狠色一闪。
噗!
指尖星芒没入缝隙。同时,石臂重重砸在他后背!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叶凡眼前一黑,一口血喷出,身体如破麻袋般向前扑去。但他左手死死扣住了那团从石甲凹陷处松脱飞出的星源结晶!
得手了!
摔在地上的叶凡死死攥着结晶,后背完全麻木,五脏六腑像移了位,满嘴血腥。但他嘴角却扯出个极小的弧度。
身后,失去结晶的遗骸动作骤然僵住,眼眶里的魂火急速闪烁、明灭不定。它胸口甲片上的灰黑侵蚀气息,仿佛失了压制,猛地扩散开。
遗骸全身开始剧烈颤抖,石甲表面浮现更多裂痕。空洞眼眶,最后“看”了一眼叶凡手中的结晶,又似乎穿透井台,望向外头灰白雾气之外的某个遥远方向。
然后,它抬起那只曾试图守护结晶的手臂,用石质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眉心。
一点极其暗淡、却纯粹无比的蓝色光点,从它眉心渗出,化作微弱流光,射向叶凡额头!
叶凡根本来不及躲,光点已没入眉心。
刹那间,一段破碎模糊、充满绝望不甘的画面,强行挤进他脑海——
画面里,一个身穿灰袍、袖口绣着妖异冥花印记的身影,正站在一口规模远比这井巨大的星源井边。那口井井口霞光缭绕,却被层污浊黑气侵蚀。灰衣人双手结着古怪邪恶的法印,脚下是个以暗红血液绘就、不断扭动的献祭阵法。阵法中央,堆着不少闪烁各色微光的物件残片,其中几样的气息……让叶凡觉得莫名熟悉。
灰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头,朝着“画面”的方向,露出抹冰冷诡异的微笑。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而叶凡面前,那具星源守卫遗骸,已彻底崩解,化成一片青灰尘埃,簌簌落下,和井底岩石融为一体。
叶凡趴在地上,咳着血,手里死死攥着温润的星源结晶,脑海里那灰衣人最后的诡异笑容却挥之不去。旁边,金焱和柳如丝配合,又宰了两头被阵法困住、被净化削弱后的妖狼。
剩余的妖狼见头狼和遗骸都凉了,结晶被夺,发出不甘的呜咽,慢慢退进灰白雾气里消失。危机暂解,但每个人都伤上加伤,近乎油尽灯枯。柳如丝扑到叶凡身边,看到他后背塌陷的恐怖伤势,眼圈顿时红了。
洛星河力竭倒地,喘得厉害。金焱挂着枪,摇摇欲坠。而叶凡,在剧痛和疲惫快要吞没意识前,死死记住了画面中那口巨大星源井周围几处扎眼的地貌特征,以及……那灰衣人袖口冥花印记旁,一个几乎看不清的、小小的数字标记: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