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港的夜繁华而喧嚣。
远处，横滨港未来21区的摩天轮闪烁着梦幻的彩光。
地标塔在夜幕中勾勒出璀璨的剪影，港口的船只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
咸湿的海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着海岸线，也吹拂着坐在防波堤上形单影只的山本太郎。
他离开了那座象征着权力与秩序的神奈川警察本部大楼，却没有立刻返回平冢市。
心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纠缠不清，烦躁异常。
他需要安静，需要独处，需要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重新梳理一遍。
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处僻静的海岸，远离了霓虹和人群，只有海浪拍打堤岸的单调声响。
山本太郎坐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堤坝边缘，双腿悬空，望着眼前那片在夜色下显得幽深而神秘的大海。
打火机的火焰在风中摇曳不定，好不容易才凑到烟头前，他连按了好几下，才把那该死的香烟点着。
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灌入肺腑，带来一丝熟悉的慰藉。
“妈的，这风真大……”
他低声骂了一句，不知是在抱怨风，还是在抱怨别的什么。
脑海中如同放电影般，开始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一张又一张面孔。
长门野治那张深不可测仿佛戴了几十层面具的老脸。
高山和工原那两个被他折腾得差点崩溃的警察。
那个红着眼眶表情复杂、对他说对不起的吉田一郎。
吉田一郎是警方的线人，这一点已经板上钉钉。
码头那出苦肉计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此刻更让山本太郎惊悚的是黑龙会的事情。
长门野治那老狐狸话里话外，分明是怀疑黑龙会的覆灭与自己有关。
甚至可能掌握了一些指向性的线索，否则不会如此笃定地拿账本来试探威胁。
知道黑龙会覆灭与自己有直接关系的，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山本一木知道。
怀疑山本一木？
这个念头有都不该有。
那还能是谁？
难道是自己酒后失言，在哪个不知名的场合吹牛说漏了嘴，被有心人听了去？
一个个面孔在他脑中飞速掠过。
德男？
那个沉迷二次元的肥宅？
高宫？
那个除了吃就是泡妞的胖子？
宫城？
那个眼里只有篮球和彩子的矮子？
樱木？
那个脑子里只有肌肉和晴子的单细胞红毛猴子？
流川枫？
那个睡觉比说话时间还长的面瘫？
三井？
那个差点把自己喝死的颓废男？
不，都不可能。
这些人要么根本不知道黑龙会的事，要么知道了也当耳旁风，更没那个心眼和渠道去联系警方。
难道是自己身边除了吉田一郎，还藏着另一个的眼睛？
一个自己从未怀疑过，却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自己一举一动的人？
这个人或者这些人，将关于自己的情报都源源不断地汇报给了警方？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窜遍山本太郎的四肢百骸。
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
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行事也算小心，没人知道他真正的底细。
可现在，长门野治无声地告诉他。
你错了。
你自以为的隐秘，在别人眼里，或许早已是透明的。
“呵……”
山本太郎发出一声浓浓的自嘲。
烟灰被海风吹散，落在他的裤子上，他也懒得去拍。
“原来……我一直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而我，还他妈傻乎乎地以为天衣无缝。”
他并不在意身边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卧底？
线人？
警察？
极道？
都无所谓。
他山本太郎混迹街头，靠的是一双拳头和一颗够狠的心，不是靠政审和背景调查。
只要你不挡我的路，不拆我的台，不坏我的事。
哪怕你身上披着十层皮，在我山本太郎眼里，你就是我兄弟。
我可以为你两肋插刀，可以为你豁出命去，可以跟你分享最后一个碗面，可以跟你一起挨最毒的打，可以跟你吹最牛逼的未来。
只要他山本太郎还认你是兄弟，哪怕你明天就要去自首，只要你今天还站在我身边，我依旧能为你拼死一战。
但是...
山本太郎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比这横滨海深夜的海风还要冷上十倍。
他掐灭了燃尽的烟蒂，随手弹进黑暗的海里。
看着那一点微弱的红光被翻滚的浪花瞬间吞没，就像他心中某些刚刚燃起又被无情浇灭的东西。
但是一旦你选择了背叛，选择了站在我的对立面……
他低声自语：“不管你之前为我挡过多少刀，喝过多少酒，喊过多少声老大……从那一刻起，你就是敌人。”
“对我山本太郎的兄弟，我可以掏心掏肺，可以如沐春风，甚至可以不要这条命。”
“但对我山本太郎的敌人……”
他顿了顿，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温度也彻底消失。
“只有你死我活。”
吉田一郎已经暴露，是摆在明面上的敌人。
海风更猛烈了些，吹得他头发狂乱地飞舞。
单薄的校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略显瘦削却异常挺拔的脊梁。
他再次摸出烟盒，发现里面只剩下最后一根了。
他抽出那根皱巴巴的香烟，叼在嘴上。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吸，只是任由那一点猩红在指间明明灭灭，像黑暗中孤独的眼。
必须把认找出来。
山本太郎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他开始在脑海中，以一种全新的审视猎物的目光，重新过滤身边的每一个人。
铁男？阿健？大楠？野间？
不，暂时还不能完全排除，但优先级最低。
德男？高宫？宫城？樱木？流川枫？三井？……
甚至是学校里那些看似无害的同学、老师，街边那些熟悉的店主、混混……
每一个人，都可能是那双眼睛。
每一个人，都可能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予他最致命的一击。
信任，已经成为一种奢侈，甚至是一种致命的弱点。
“有意思……”
山本太郎的表情突然变得近乎疯狂起来。
“真有意思……原来我身边这么热闹。”
“长门野治，你以为捏住了我的把柄，就能让我当你的狗？”
“吉田一郎，你以为演一场苦肉计，就能让我山本太郎一败涂地？”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感受着尼古丁刺激肺部带来的短暂眩晕，然后缓缓吐出。
烟雾在狂风中瞬间被撕碎，消散无踪。
“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对着漆黑的大海大声喊道：“想玩？我陪你们玩到底。看看是我先把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老鼠一只只揪出来捏死，还是你们先把我这个极道的未来给彻底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