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村里的大鼓就响了起来，抢收正式开始。
李红梅就只蒸了几个红薯和两个鸡蛋，拿着水壶着急忙慌出门。
丫蛋懵懵坐在床上：“打雷啦？”
毛蛋昨天睡得晚，今天还赖了会床。
啃完地瓜，吃完鸡蛋，又喝完麦乳精，兄妹俩背着小背篓往村口走去。
远远就看到甜枣，丫蛋高高举起手挥了好几下。
“枣儿姐！”
等跑到地方，才看到大树底下还有个老婆婆。
丫蛋见过她，她是枣儿姐的姥姥。
看起来比以前瘦了好多，就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
眼尾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伤痕，刚结痂，像蜈蚣趴在上面似的。
上一次她没有笑，这一次她笑得好开心呀。
甜枣儿很高兴：“蛋妹儿，我姥姥以后可是村口的监督员哦！”
丫蛋没太懂：“枣儿姐，啥是监督员呀？”
老太太本名姓罗，以前她都被何老太何老太的叫。
现在她每逢介绍，都乐呵呵跟人说本姓。
罗婆婆眼睛眯起来，回答眼前小女娃的话。
“我下地干不动咯，每天就守在村口，看到可疑人员就叫大黑咬他，要是大黑也搞不定……”
她指指旁边的铜锣：“我敲三下，就是紧急情况，敲四下，就是非常紧急情况。”
丫蛋懂了，门卫……不对，应该叫村卫。
她竖起大拇指：“婆婆真厉害，肯定没有坏人能逃过你的法眼！”
罗婆婆笑着摆手：“你们快去忙吧，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婆子。”
现在的生活她很满足，不用担心被打，也不用担心吃不上饭。
这个活大队长还给开工分嘞，两天能有三个工分。
不吃白饭，她心里的累赘感少了许多。
孩子们都到齐，罗婆婆努力记下每一个孩子的特征。
等孩子们都走远，她拿着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丫蛋一路蹦蹦跳跳，这是她当人以来第一次捡稻穗。
红梅梅说啦，捡稻穗可以赚工分，到时候能换成钱奖励自己嘞。
有钱丫蛋动力十足，屁颠颠跟在小伙伴后头跑。
毛蛋想法比普通小孩多，他拉住妹妹的手。
“我知道去哪能捡更多。”
丫蛋眼睛一亮：“哪？”
毛蛋以前见过村里人收稻子，懒汉、干活不认真的人漏的稻穗最多。
“咱们去那边。”
丫蛋没有直接走，转身大喊。
“枣儿姐，狗儿姐，我哥哥知道好地方，你要不要来呀？”
甜枣摇头：“我要跟在娘后头。”
狗剩倒是走了过来：“我跟蛋妹儿走。”
丫蛋半点没有因为甜枣拒绝而有情绪波动。
在她看来，每个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应该的。
好朋友又不是时时刻刻都要黏在一起，狗都有自己想法嘞，更何况是人。
她和狗剩手拉手跟在毛蛋后头，走了大概十分钟才到地方。
这里稻穗确实多，但捡着捡着丫蛋发现不对劲。
她小声嘀咕：“哥哥，他们干活好慢呀。”
才捡没多久，就赶上割稻子的队伍了。
毛蛋歪头：“但是咱稻子没少捡啊。”
同样的东西能用更小的力气，应该是好事吧？
丫蛋就不是个能偷懒的人，要么就不干，要干就得利利索索干。
面对干活懒散的人，这心里急得慌。
不说瞎话，三岁的她插秧都比这几个大人割稻子快。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工分是按筐数算的。
多赚工分，就是多赚钱呀！
丫蛋眼睛滴溜溜在那些人身上移动，和哥哥、狗儿姐小声嘀咕几句。
然后……一号懒汉旁边，站了三个盯着他干活的小孩。
光盯着就算了，不说话也算了，还时不时笑两声……
“你们上别地玩去。”
丫蛋摇头，又把眼睛瞪大了几分。
被盯了足足半个小时，一号懒汉总算开始认真干活了。
不干不行啊，这样被盯着他屁股沟痒都不敢抓！
确定他真的开始干活，丫蛋小手一挥，几人分散开来去捡稻穗。
等捡完回来，再去盯二号懒汉。
一号懒汉看到不是自己一个人经历这种事，心里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用这个方法，丫蛋一上午整整捡了两筐稻穗。
一筐是一工分，红梅梅说一工分奖励一毛钱。
凭劳动赚了两毛钱，丫蛋走路的时候飘飘然，骄傲地把头颅仰高。
懒汉们登记工分的时候，也比平常多好几个。
回到家，婆媳三人都累得不行，身上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
骄傲的丫蛋不再骄傲了，跑回房间拿出扇子去帮娘扇风。
但狗崽子就不是个能憋住事的，特别是这种能得到夸夸的事。
“娘，我今天上午赚了两个工分哦~”
生火的李红梅震惊：“哎呦，娘这就去给你们拿钱，毛蛋赚几个？”
毛蛋嘴角微微翘起来：“我也赚两个。”
李红梅拿出四毛钱，递到兄妹俩手上。
“咱捡就要好好捡，不能想着投机取巧哦。”
去年就有发生过这种事，那小孩直接去拿家里人割的，开大会时被好一顿骂。
丫蛋把钱放好：“我可是个乖崽，今天……”
她叭叭把今天的事说出来，李红梅听完乐得直不起腰。
“我的崽果然都聪明，哈哈哈。”
今天中午没煮菜，肉酱拌饭非常好吃。
李红梅刚放下碗没一会，大鼓声又响了起来。
“娘上工去了，你们睡醒再去捡稻穗，这会太阳毒得很。”
“好。”
李红梅戴上草帽，脚步急促往外走。
抢收就这样，吃饭时间有，但想像平时那样避开中午的毒太阳是不可能的。
丫蛋把最后一口饭吃完，毛蛋把碗拿出去洗干净。
兄妹俩躺在炕上，偶尔还能听到隔壁两虎子的吵架声。
丫蛋：“哥哥，我睡不着。”
毛蛋学着李红梅的样子，轻轻拍着她的背。
“睡醒下午才有力气再挣两个工分，不然挣一半困了咋办？”
这话非常有道理，丫蛋往他怀里缩了缩。
闭上眼睛大概只过了十秒，均匀的呼吸声就传了出来。
毛蛋：……这像睡不着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