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孙大圣带着两位师弟,乘着风,驾着云,朝着东北艮地飞去。顷刻间,便来到了青龙山玄英洞口,三人按落云头。
猪八戒性子急,见状就欲举钯筑门。孙悟空赶忙制止道:“且稍安勿躁,待我先进去看看师父生死如何,再与他们争斗不迟。”
沙僧面露难色,说道:“这门紧闭着,如何能进得去?”
孙悟空自信一笑:“我自有办法。”好大圣,收起金箍棒,捻起诀,念动咒语,大喊一声“变!”
瞬间,他就变成了一只火焰虫儿。这变化果然疾伶!
展翅之间,星光流灿,恰似古人云“腐草为萤”那般神奇。这神通变化可不简单,只见它带着徘徊之性,轻轻飞近石门,悬在一旁查看。
发现石门旁边有条缝隙,正有微风穿过。火焰虫儿将身一纵,便飞入了幽深的庭院,去打探妖魔的动静。
它飞进洞内,只见几只牛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个个鼾声如雷,都睡得十分熟稔。火焰虫儿又飞到中厅里面,却毫无异常的消息。
四下里门户相通,却不知那三个妖精睡在何处。它转过厅房,往后继续查看,只听到一阵隐隐的啼泣之声。原来是唐僧被锁在后房的檐柱上哭泣呢。
孙悟空暗暗靠近,听他哭诉些什么。只听唐僧哭道:“一别长安已过十数年,登山涉水,历经多少苦熬煎。好不容易来到西域,恰逢佳节,满心欢喜到金平,遇上热闹的上元。
却不曾识破灯中的假佛像,大概是命中注定有此灾愆。贤徒们奋勇追袭,施展威武,但愿他们英雄能大展大权,救我脱离苦海。”
孙悟空听了,满心欢喜,展开翅膀,飞到师父跟前。唐僧擦了擦眼泪,惊讶道:“呀!西方的景象果然不同,此时正值正月,蛰虫才刚开始活动,怎么就有萤火虫飞了?”
孙悟空忍不住,轻声叫道:“师父,我来了!”
唐僧又惊又喜:“悟空,我还纳闷正月怎会有萤火,原来是你。”
孙悟空随即现出本相,说道:“师父啊,都因为你不识真假,耽误了多少路程,耗费了多少心力。我们一开始就说那不是好人,你却立刻下拜,结果被这妖怪弄暗灯光,盗取酥合香油,还把你也掳了来。我当时吩咐猪八戒和沙僧回寺看守,自己便顺着风声追到了这里。因不知此地地名,
幸好遇到四值功曹传报,说此山叫青龙山,山里有个玄英洞。我白天与这些妖怪一直斗到天晚才回,跟师弟们详细说了情况,之后便未曾睡觉,同他们二人又来到此处。我担心夜深交战不便,又不知师父的下落,所以才变化进来,打探您的情况。”
唐僧忙问:“猪八戒和沙僧如今在外面吗?”
孙悟空答道:“在外面呢。刚才老孙查看时,妖精们都睡着了。我先把锁解开,打开门,带您出去吧。”
唐僧点头连声称谢。
孙悟空施展解锁法,用手轻轻一抹,那锁便自行打开了。
他领着师父正往前走着,忽然听到妖王在中厅内房里大声喊道:“小的们,紧闭门户,小心火烛。这时候怎么不叫更巡逻,梆铃都没声响了?”
原来那伙小妖征战了一整天,都辛苦得睡着了,听到妖王叫唤,这才醒过来。
随着梆铃声响,有几个手持器械的小妖,敲着锣从后面走来,恰好撞见了师徒二人。
众小妖齐声大喊:“好你个和尚!竟敢扭开锁,想往哪里去!”
孙悟空二话不说,掣出金箍棒,幌一幌,变得碗口粗细,直接开打。
棒起之处,瞬间打死两个小妖,其余的吓得丢了器械,朝着中厅跑去,一边敲门一边叫嚷:“大王!不好了!不好了!那个毛脸和尚在咱们家里杀人啦!”
那三个妖怪听到喊声,一骨碌爬起来,大声叫道:“拿住!拿住!”
这一喊,吓得唐僧手软脚软。
孙悟空也顾不上师父了,一路挥舞着金箍棒,向前滚去。众小妖哪里抵挡得住,被他放倒了三两个,推倒了两三个,打开几层门,径直冲了出来,高声叫道:“兄弟们在哪里?”
猪八戒和沙僧正举着钯杖等待,忙回应道:“哥哥,怎么样了?”
孙悟空便把自己变化入洞,解放师父,正往外走时,却被妖怪发觉,顾不得师父,打出来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
那妖王再次捉住唐僧,依旧用铁索锁好,手持钢刀,抡起大斧,灯火通明之下,怒问道:“你这和尚,是怎样开锁的?那猴子又是如何进来的?快快从实招来,饶你性命!不然,就一刀把你两段!”
慌得唐僧战战兢兢地跪下,说道:“大王爷爷!我徒弟孙悟空,他会七十二般变化。刚才变作一只火焰虫儿,飞进来救我。没想到大王您发觉了,被几位小大王撞见,是我徒弟不知轻重,打伤了两个小妖,大家一喊叫,举兵点火,他便顾不上我,跑出去了。”
三个妖王听了,呵呵大笑道:“幸好及时发觉,没让他跑了!”随即吩咐小的们把前后门紧紧关闭,不许喧哗。
沙僧一听,说道:“闭门不喧哗,想必是要暗中加害师父,我们动手吧!”孙悟空点头道:“说得对,赶紧打门。”
那呆子一听,卖弄起神通,举起钯用尽全身力气筑去,只听“轰”的一声,那石门被筑得粉碎。猪八戒又厉声喊骂道:“偷油的贼怪!快把我师父送出来!”
这一喊,唬得门内小妖连滚带爬地进去报道:“大王,不好了!不好了!前门被和尚打破啦!”
三个妖王十分恼怒,骂道:“这和尚着实无礼!”随即命人取来披挂,穿戴整齐,各自手持兵器,率领小妖出门迎敌。
此时大约是三更时分,夜空中月明如昼。妖怪们走出来,二话不说,便挥舞兵器攻了上来。这边孙悟空抵住钺斧,猪八戒抵住大刀,沙僧迎上大棍。一场激烈的厮杀就此展开:
僧三众,棍杖钯,三个妖魔胆气加。
钺斧钢刀藤纥褡,只闻风响并尘沙。
初交几合喷愁雾,次后飞腾散彩霞。
钉钯解数随身滚,铁棒英豪更可夸。
降妖宝杖人间少,妖怪顽心不让他。
钺斧口明尖鐏利,藤条节蒙一身花。
大刀幌亮如门扇,和尚神通偏赛他。
这壁厢因师性命发狠打,那壁厢不放唐僧劈脸挝。
斧剁棒迎争胜负,钯轮刀砍两交搽。
扦挞藤条降怪杖,翻翻复复逞豪华。
三僧三怪,你来我往,赌斗了多时,却依旧难分输赢。
这时,辟寒大王大喊一声:“小的们,上来!”众精一听,各执兵刃,一拥而上。早有几个水牛精瞅准机会,一下子把猪八戒绊倒在地,七手八脚地揪着他,拖入洞里捆了起来。
沙僧见猪八戒被捉,又见那群牛大喊大叫。他立刻掣出宝杖,朝着辟尘大王虚晃了几招,佯装要走。
可群精哪里肯放过他,一拥而上,将他拉扯得一个踉跄,挣扎不起,也被捉去捆了。
孙悟空见势不妙,觉得难以取胜,纵筋斗云,脱身而去。
那几个妖怪把猪八戒和沙僧拖到唐僧面前。唐僧见了,满眼垂泪,叹道:“可怜你们二人也遭了毒手!悟空在哪里?”
沙僧无奈道:“师兄见我们被捉住,他就走了。”
唐僧道:“他既然走了,想必是去什么地方求救了。只是不知我们何日才能脱离这困境。”师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凄凄惨惨,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孙悟空驾着筋斗云,又回到了慈云寺。
寺里的僧人赶忙迎上来,问道:“唐老爷救出来了吗?”
孙悟空无奈道:“难救!难救!那妖精神通广大,我们弟兄三个和他们斗了好一会儿,结果他们招呼小妖,先捉了猪八戒,又捉了沙僧,老孙侥幸才逃脱了。”
众僧听了,面露惧色:“爷爷您这般会腾云驾雾,都捉不住妖怪,想必老师父已经遇害了。”
孙悟空安慰道:“不妨!不妨!我师父自有伽蓝、揭谛、丁甲等神暗中护佑,而且他还吃过草还丹,料想不会伤了性命,只是那妖精确实有些本事。你们可要看好马匹行李,等老孙上天去求救兵来。”
众僧胆怯地问:“爷爷还能上天?”
孙悟空笑道:“天宫原本就是我的老家。当年我做齐天大圣时,因为搅乱了蟠桃会,被我佛收降。如今没办法,只好保唐僧取经,将功折罪。一路上降妖除魔,我师父也该有此劫难,你们却不知这些缘由啊。”
众僧听了这话,又纷纷磕头礼拜。
孙悟空走出寺门,打了个唿哨,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好大圣,转眼间就来到了西天门外。忽然看见太白金星正与增长天王,以及殷、朱、陶、许四大灵官交谈。
他们见孙悟空前来,都赶忙施礼问道:“大圣这是要去哪里?”
孙悟空便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因保唐僧行至天竺国东界金平府旻天县,我师父被本县慈云寺的僧人留下观赏元宵。到了金灯桥,有三盏金灯,点灯用的是酥合香油,价值白金五万余两,年年都传说有诸佛降祥受用。
我们正在观看时,果然有三尊佛像降临,我师父不识好歹,上桥就拜。我一看就觉得不是好人,结果他们弄暗灯光,连油带我师父一股风就给摄走了。我顺着风追去,天亮时到了一座山,幸好四值功曹来报,说那山叫青龙山,山里有个玄英洞,洞里有三个妖怪,分别叫辟寒大王、辟暑大王、辟尘大王。
老孙急忙上门讨要师父,与他们赌斗了一阵,未能取胜。后来我变化入洞,看见师父被锁住,并未受伤,正打算解开绳索带他出来,又被他们发觉,我只好先跑了。之后又同猪八戒、沙僧与他们苦战,结果他俩也被妖怪捉去捆了。老孙因此特来启奏玉帝,查一查这些妖怪的来历,请玉帝下令降伏他们。”
金星听了,呵呵冷笑道:“大圣既然与妖怪交过手,难道还看不出他们的出处?”
孙悟空道:“我倒是认得,他们是一伙牛精。只是他们神通广大,一时之间难以降服。”
金星道:“那是三个犀牛精。它们因懂天文之象,多年修炼,终成正果,也能飞云步雾。这些妖怪极为爱干净,常常嫌弃自己的影子,每每想要下水洗浴。
它们的种类繁多:有兕犀、雄犀、牯犀、斑犀,还有胡冒犀、堕罗犀、通天花文犀,都是一孔三毛二角,能在江海之中行走,还能开辟水道。像那辟寒、辟暑、辟尘,都是因为角有贵气,所以以此为名,自称为大王。若要捉拿它们,只要四木禽星一露面,它们就会降服。”
孙悟空连忙作揖问道:“是哪四木禽星?烦请长庚老明示。”金星笑道:“此星在斗牛宫外,分布于乾坤之间。你去奏明玉帝,便可知晓。”
孙悟空拱手称谢,径直进入天门。
不一会儿,来到了通明殿下。先见到了葛、邱、张、许四大天师。天师问道:“大圣要去哪里?”
孙悟空道:“最近行至金平府,因为我师父放松禅性,元宵夜观灯,遭遇妖魔,被摄走了。老孙无法收降,特来奏明玉帝求救。”
四天师便领着孙悟空来到灵霄宝殿启奏。众人行礼完毕,详细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玉帝传旨问道:“要派哪路天兵相助?”
孙悟空奏道:“老孙刚到西天门,遇到长庚星,他说那妖怪是犀牛成精,只有四木禽星可以降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