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推测，完美地解释了赵明日记里那句充满绝望的“它们在用别人的记忆覆盖我”——覆盖掉的，是他作为“赵明”这个独立个体的、独特的记忆和情感，只保留甚至强化了作为“机械天才”的那部分程序性记忆。
那么，他临死前抓挠皮肤上印记的行为，是否意味着这种“调试”不仅仅是精神上的，也伴随着生理上的痛苦或控制？
会议在一种极度压抑和紧迫的氛围中结束，每个人都带着沉重的任务和更深的疑虑投入了工作。
接下来的几天，专案组像一台精密而沉默的机器，高速运转。
张辰那边取得了突破。他通过一个极其隐蔽的、与赵明日记中提到的“钥匙”卖家相关的虚拟货币交易记录，锁定了一个位于城市边缘、废弃工业区内的物理地址。那里信号屏蔽严重，且经常有不明身份的车辆在深夜出入。
林峰带领的外勤组确认，该地点是一个伪装成小型物流仓库的据点，守卫森严，且有明显的反侦察措施。
与此同时，苏瑾的检测结果也出来了。那份报告，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对大脑皮层荧光物质的分析显示，那是一种成分极其复杂的合成生物标记物，内部嵌有纳米级别的硅基结构，能够对特定频率的电磁波产生共振响应。而那种暗蓝色的金属薄片，则是一种前所未见的超导合金，其微观结构显示，它可能用于构建极其精密的、能与生物神经系统进行低损耗信息交互的接口。
“这些技术……至少领先现有公开科技水平二十年。”苏瑾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犯罪组织能拥有的资源。”
答案似乎指向了某个隐藏在阴影中的、拥有巨额资金和顶尖科研能力的庞大势力。
“记忆捕手”，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可怕。
决定性的时刻到来。老李队长下达了准备突击检查那个废弃工厂据点的命令。这极其危险，对方拥有未知的技术和武装，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最接近“记忆捕手”核心的线索。
行动前夜，虞倩无法入睡。她独自一人待在法医中心的办公室，反复观看赵明留下的那个视频，看着他锁骨下的印记，听着他声嘶力竭的警告。
“替换……容器……”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如果“调试”成功，受害者会变成什么？一个完全失去了自我、只保留着特定天赋的……空壳？这样的“空壳”，会被用来做什么？
而她弟弟，虞杰，当年失踪时，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他有什么值得被“捕捉”的天赋？他天真烂漫的笑容？他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依赖和爱？这些情感记忆，难道也是“记忆捕手”的目标？
她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一条没有任何号码显示的短信跳了出来。内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却让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调试中止。”
发信人未知。
信息在显示三秒后，自动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虞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这条信息是什么意思？“调试”指的是对谁的调试？是“记忆捕手”发现了他们的调查，中止了某个行动？还是……另有所指？
她下意识地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一个巨大、无形的蜘蛛网中央，而暗处的捕食者，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调试中止”。
这四个字，像是一声丧钟，在寂静的夜里，敲响了。
虞倩盯着已恢复漆黑的手机屏幕，呼吸滞在胸口。
“调试中止”。
这四个字像冰锥刺进脊椎。她猛地环顾四周，办公室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窗外夜色沉稠。是谁发的？对方怎么知道她的私人号码？更重要的是——“调试”……是指专案组正在追查的案子，还是……另有所指？
她立刻拨通陈默的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接起。
“是我。”陈默的声音带着深夜的沙哑，但异常清醒。
“我收到一条短信，”虞倩语速极快，尽量保持镇定，“没有号码显示，内容是‘调试中止’，三秒后自动消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衣料摩擦的细碎声响，陈默显然坐直了身体。“待在法医中心，锁好门，我马上到。”
“等等，”虞倩叫住他，“这会不会是……警告？或者，是某种信号？”
“也可能是试探。”陈默的声音冷峻，“‘记忆捕手’知道我们盯上那个仓库了。或者……”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他们知道得更多。”
电话挂断。虞倩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知道得更多？是指她知道弟弟的关联，还是指……专案组内部的秘密早已不是秘密？那种被无形目光窥视的感觉再次包裹了她，比停尸房的寒气更刺骨。
不到十五分钟，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钥匙转动的声音。陈默推门而入，带着一身夜风的凉意。他脸色凝重，眼底有血丝，但眼神锐利如鹰。
“短信什么时候收到的？”他直接问道，同时目光扫过办公室的每个角落，像是在确认安全。
“大概十分钟前。”虞倩把手机递给他，虽然信息已经消失。
陈默接过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又从他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仪器，连接上虞倩的手机接口。仪器屏幕亮起，流淌过一串串快速滚动的代码。
“信息是通过一个临时搭建的、一次性的虚拟基站发送的，无法反向追踪。”陈默盯着屏幕，眉头紧锁，“发送时间精准，消失程序也写得很干净。专业手法。”
“我们现在怎么办？突击行动还继续吗？”虞倩问。那条短信像一片阴云笼罩在行动计划上。
陈默收起仪器，将手机递还给虞倩，眼神坚定：“继续。正因为有这条短信，才更要去。这说明我们摸对了地方，他们坐不住了。”他看向虞倩，“你留在这里。”
“不，”虞倩立刻拒绝，站起身来，“我要去。那个符号，那些技术……我可能在现场发现你们忽略的细节。我是法医，这是我的领域。”更重要的是，那里可能有关于“记忆捕手”，关于她弟弟的线索。她无法在后方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