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冥渊正犹豫着……
“师父!”陆槐荫轻唤出声,眼中尽是委屈和不甘。
夜冥渊的目光掠过她苍白的面颊,以及她因受伤而垂落的右手……
心中那份因小徒儿引起的犹豫,终是被她触目惊心的伤势压下。伤成这个样子,若及时接上,或许还有救。
“我徒儿截掉的那根手筋在哪里?”夜冥渊问道。
夜隐看向沈淮之,心道,难不成还能接上?
沈淮之道:“这个不难找,应该就在谷外。”
他向夜隐递了个眼色。
夜隐拱手道:“这事儿是在下做的,自然知道那东西丢在了哪里,谷主若不放心,可以派人跟我一同去找。”
夜冥渊当即指派了一名哑仆跟上夜隐。
做完安排,夜冥渊心中稍定,但怒火与算计也随之清晰起来——他不能轻易放过沈淮之,否则他幽冥谷的威严何在?他两个徒儿的委屈谁来偿?
有件事,他本想自己去办,但见沈淮之撞了上来,一个既能惩治沈淮之,又能同时救他两个徒儿的念头,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小徒儿被震断经脉失去武功,大徒儿被割断筋脉废了右手,要想恢复,正好都需要冰髓花,不如让这家伙去弄。
“你口中的阿三,就是我的小徒儿霍青青。”
“霍青青?”沈淮之眸光微亮,没错,他听阿三提过这个名字,只是当时的他并未在意。如今听他这么一说,便又想起来了。
沈淮之语气急切:“对,没错,就是她!”
夜冥渊道:“我当是谁呢,原来就是你这个负心汉!说,你到底如何让她伤了心!”
夜冥渊没忘记,徒儿提起这人时眼中含泪的模样,不用猜,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淮之被他骂得惭愧地低下了头,继而他又抬起了头,眼中又泛起了热切:“谷主,可否让我见她一见?有些事我可以当面向她解释。”
夜冥渊的声音陡然转冷:“她身中九曲断肠散和缠丝引这两种剧毒,能活到现在,已属侥幸。你知不知道,她为了你,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强行服下了火阳草,忍受着烈焰焚身之苦,以自身精血为药引,为你炼制了冰蚕蛊的解药!”
轰——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重重劈在了沈淮之的头顶。
那一瞬,他只觉五雷轰顶!耳鸣目眩,连呼吸都停止了。
难怪了……解药会和石头同时出现在京城,他就说嘛,边关的士兵,能有谁会对他的事这么上心?又有谁会对他的过往如此熟悉?
原来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被他伤得遍体鳞伤,还要处处为他着想的小丫头……
很早以前,她就仰着小脸对他说,她要去幽冥谷,她要帮他寻找解药。原来她不只是说说,她还做了,不仅做了,还是拿命去换……
沈淮之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心碎得一塌糊涂。
巨大的悔意和痛意交织在一起,将他紧紧缠住。
他身形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就给夜冥渊跪了下去,声音嘶哑破碎:“老人家……可否让我见她一见?……只一面就好!”
夜冥渊摇了摇头,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复杂,却并未说原因。
沈淮之心中的不安再次翻涌,又问:“她……身上的毒可解了?”
夜冥渊横了他一眼:“她中了两种世间罕见的奇毒,哪那么容易就解掉?”
沈淮之的心被揪紧,迫切地看向夜冥渊:“这毒该如何解?您一定有法子,对不对?”
夜冥渊叹了口气:“想解除她体内的毒素,也不是没法子,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解毒之药实在难以获得……”夜冥渊面露为难之色。
“你老人家尽管说,无论多难,我都去给她弄来!”
夜冥渊本想拿着这些侍卫的性命来要挟他,见他如此,忽然就觉得没必要了。
“若想清除她体内的毒素,需要天域雪山上的一味草药,名唤冰髓花。那花生长在雪域冰原,凝天地之灵气,极为罕见,难寻。”
“一月内,你若能把这药找来,青青性命可保。”
沈淮之感觉自己看到了一道曙光。
天域雪山……
沈淮之知道那个地方,在天兆东北极寒之地,据说这座山高耸入云,常年积雪,山顶气候极为严寒,连最耐寒的鹰隼都难以飞越的绝地。
沈淮之不畏严寒,但是临走前还是想见一见小丫头,以解他多日以来的相思之苦。
另外,他还有太多的话想对她说,一直堵在心里,快要憋出病来了。
沈淮之再次向夜冥渊拜了下去,姿态是前所未有的卑微与恳切:“老人家,能否让我见见她,只一眼就好,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她说……”
沈淮之心中还有一点疑问,石头说不知阿三的去向,而谷主却说取药方能得见,阿三,你到底在哪里?
夜冥渊捋着胡须道:“等你拿回冰髓花,自然可以见到她。”
沈淮之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无论阿三在哪里,她中毒是真,危在旦夕也是真,只要能救她性命,莫说是刀山火海,即便是要了他这条命,他也在所不惜!
沈淮之道:“晚辈从未见过冰髓花,不知谷主可有那花的图纸,让在下一观?”
夜冥渊示意哑仆递上图纸并打开。
借着火把的光亮,沈淮之只见纸上那朵花近乎半透明,如同冰雕,透着淡淡的幽蓝。
只一眼,沈淮之便将花的形状记在了心间。
他起身,对着夜冥渊再次抱拳,语气极为敬重:“谷主,沈某这就动身前往天域雪山,但在我归来之前……”他目光掠过那些刚醒过来、还浑身无力的侍卫,“还请谷主善待他们。”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阿三……还请前辈务必要保住她的性命,沈某纵使粉身碎骨,也必将冰髓花完整带回!”
说完,沈淮之转身就走……
时间紧迫,去到那里就得半个月的行程,他没有时间耽搁。
“等一下——”夜冥渊吩咐哑仆,“去把东西拿来。”
不一会儿,哑仆拿来一个包袱和一副冰爪。那冰爪巴掌大小,四个角挂着皮绳,一面平滑,另一面布满尖锐的利刃,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带上吧,或许能给你一些帮助。要知道,在冰原上行走,没有这个东西,寸步难行。”
沈淮之有一瞬的怔愣,谷主竟然已经为他准备好了这些?
夜冥渊似是猜出了他的所想,冷哼了一声:“这些东西我本是为自己准备的。既然有你小子代劳,我自然愿意省心一些。”
其实他哪里是为了省心,只是不放心——自己走后,万一青青体内的毒素阴阳失调,有谁去给她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