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鞭炮碎屑还沾着晨露的湿意，屋内的红烛已燃至过半。
林薇坐在铺着鸳鸯喜被的炕沿，指尖轻轻摩挲着腕上的银镯子——陆衍给她戴镯子时指尖的微颤，还清晰地留在触感里。门“吱呀”一声轻响，陆衍端着铜盆走进来，军绿色中山装已换成家常的蓝布褂，领口系得整齐，却掩不住耳尖未褪的红。“水晾温了，擦擦手脸，早点歇着。”
他把铜盆放在炕边的小桌上，目光落在林薇身上时，又飞快地移开，指尖无意识地攥着布巾的一角。
林薇起身去接布巾，指尖刚碰到布面，就被他轻轻握住。
男人的掌心带着劳作留下的薄茧，却暖得发烫，握着她的手慢慢收紧，声音比烛火还软：“今天……让你累着了。”
他指的是白天应付宾客、敬酒时的忙碌，话里没说的，是他自己背发言稿时的忘词、被后生们灌酒时的局促，全被她看在眼里。
“你才是，喝了那么多酒，没难受吧？”林薇反手回握他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果然带着点酒后的温热。陆衍顺势坐在她身边，红烛的光映在他眼底，比白日里多了几分柔意：“不难受，有你在，喝再多也醒得快。”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片压平的桃花瓣——是北坡桃树上刚开的花，他早上特意摘下来，夹在笔记本里带回来的。
“给你压在枕头下，明年桃花开时，咱们的果树也该挂果了。”他把花瓣放在林薇手心，指尖划过她的掌心，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林薇把桃花瓣凑近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心里暖得发涨。她往陆衍身边挪了挪，靠在他肩上，听着他胸腔里平稳的心跳声：“以后咱们一起种果树、修水渠，再把农具维修点办得更好，让村里大家的日子都能像咱们今天一样热闹。”
“都听你的。”陆衍侧过头，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声音裹着呼吸落在她耳侧，“不管是种果树还是办厂子，我都陪着你。
你设计图纸，我就帮你搬砖；你去跟人谈合作，我就帮你守着家。”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扛事，有我呢。”
红烛的光渐渐暗下来，屋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与烛火偶尔的“噼啪”声。
陆衍小心地把林薇扶到炕上，替她掖好喜被的边角，自己则坐在炕沿，借着微弱的烛光，慢慢整理着白天换下的衣服——他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连叠衣服的褶皱都要捋得平整。
“你也上来歇着吧，明天还要去看看水窖的水泥干没干。”林薇拉了拉他的衣角，红烛的光映得她脸颊发烫。
陆衍犹豫了一下，才轻轻躺在她身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紧扣，像是握住了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
“林薇，”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红烛最后一点火苗熄灭时，林薇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听到他平稳的心跳，还有那句藏在呼吸里的承诺：“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相握的手上，落在压在枕头下的桃花瓣上。
这一夜没有喧嚣的热闹，却有着细水长流的温暖——是两个真心相待的人，在八零年代江南的小屋里，许下了相守一生的约定，也为往后的日子，埋下了满是希望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