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织着，把通往县城的土路泡成了烂泥塘。林薇坐在驴车的车板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坏轴承的铁皮盒，盒角硌得掌心发疼。系统面板上的【紧急维修】任务进度条卡在30%，红色提示刺眼：【核心轴承损坏，24小时内未更换，脱粒机将彻底报废。】
“坐稳了。”陆衍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牵着驴，军绿色的裤腿沾满了泥浆，每走一步都要陷下去半尺。这头驴还是借王翠花家的，老得快掉牙，走得比人还慢。
“要不我下来走？”林薇看着他后背湿透的袍子，心里不是滋味。自从张股长倒台后，县农资站就像换了拨人，上次送来的轴承是劣质品，才用三天就磨坏了，偏偏赶上秋收最忙的时候。
“不用。”陆衍回头，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往下淌，“这点路算啥。”他顿了顿，突然往路边的歪脖子树挪了挪，“避避雨。”
驴车停在树荫下，雨点击打树叶的声音像在敲鼓。林薇从包袱里掏出块粗布巾，递给他擦脸。指尖擦过他下巴的胡茬时，陆衍突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烫得惊人。
“林薇，”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以前不是工程兵。”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部队的事。
“我是侦察兵。”陆衍望着远处被雨雾笼罩的山，眼神飘得很远，“七九年，在边境，我们小队去端一个军火库。”他的指节捏得发白，“本来计划得好好的，没想到被叛徒出卖，对方设了埋伏。”
雨下得更大了，驴不安地刨着蹄子。
“队长为了掩护我们，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陆衍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小周才十九，刚从新兵连来，胸口被打了个洞，倒在我怀里的时候，还攥着给他娘带的花布……”
林薇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能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我也中了一枪，在腰上。”他掀起军绿色的褂子，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医生说我再也不能上战场了，只能退伍。”
“那你……”林薇想起他精准的格斗技巧，想起他对地形的敏锐判断，“你在村里，也是为了……”
“查那个叛徒。”陆衍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他后来转业回了地方，就在咱们地区供销社当副主任。我来红星队，一是养伤，二是等机会。”
这就是他的隐藏身份？不是普通的退伍兵，而是带着任务的侦察兵？林薇看着他湿透的睫毛，突然明白他那些不合时宜的警惕和偶尔流露的狠劲，从何而来。
“张股长跟他是一伙的。”陆衍松开她的手，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小本子，“这是我这两年搜集的证据，本来想等秋收后动手，没想到……”
没想到被这颗坏轴承打乱了计划。林薇接过小本子，纸页粗糙，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像一张无形的网。
“轴承必须换。”林薇把本子还给他，眼神坚定，“不仅为了脱粒机，也为了不让你战友的血白流。”
陆衍看着她，雨幕里，女孩的眼睛亮得像星。他突然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嗯，换。”
重新上路时，驴好像也来了劲，走得快了些。陆衍的步子很大，军绿色的身影在泥里深一脚浅一脚，却再没了刚才的沉郁。林薇坐在车板上，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泥泞的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了。
县城供销社的门快关时，他们才赶到。管仓库的老李头看着他们一身泥，直摆手：“没货了，最后一个上午被人买走了。”
“谁买走的？”林薇追问。
“还能是谁，地区供销社的刘副主任呗。”老李头撇撇嘴，“说是什么紧急维修，非要拿走。”
刘副主任？林薇和陆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就是那个叛徒。
“李叔，求您想想办法。”林薇往他手里塞了两斤粮票，“我们村等着脱粒机秋收呢，不然一年的收成就毁了。”
老李头看着粮票，又看看他们湿透的样子，叹了口气：“库房后墙根，有个去年剩下的旧轴承，不知还能用不，你们要不嫌弃……”
旧轴承锈迹斑斑，但滚珠还能转。林薇用带来的机油擦了又擦，陆衍则用军刀把锈迹刮干净，两人配合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回程时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把土路照得发白。陆衍牵着驴，林薇坐在车板上，怀里抱着修好的轴承。
“你不怕吗？”陆衍突然问，“知道了这些，可能会有危险。”
“怕。”林薇诚实地点头，却往他身边凑了凑，“但更怕你一个人扛着。”她顿了顿，故意用肩膀撞了撞他，“再说，我有系统，能兑换武器。”
陆衍被她逗笑了，军绿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柔和了许多：“以后不许再兑那些危险的东西。”
“那你得答应我，有话不许再藏着。”
“……好。”
驴车轱辘轱辘地转着，把月光碾成碎片。林薇靠在陆衍的胳膊上，闻着他身上的泥土和机油味，突然觉得这八零年代的夜晚，格外安稳。系统面板的任务进度条跳到了80%，【提示：检测到宿主与陆衍信任度100%，解锁“战友模式”，可共享任务信息。】
她悄悄抬眼，看见陆衍正低头看她，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水。
“陆衍，”她轻声说，“等这事了了，你教我打枪吧。”
“好。”男人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教你打我那把五四式，当年在部队得的嘉奖枪。”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林薇知道，前路或许还有更多泥泞，但只要身边有他，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轴承在怀里温温的，像揣着颗会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