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竹的婚事顺利结束,两家人都回归了各自的生活轨迹。
没过多久,云乐又带着小云安,随向烽去了府城小住——府学一年一度的春猎即将开始,向烽此番正是应邀担任春猎的骑射总教头。
春猎那日,城郊猎场旌旗招展,马蹄声碎。
府学的学子们身着劲装,精神抖擞,而一身利落骑装、身姿挺拔如松的向烽立于人前,格外引人注目。
带着学生进了曲阳山春猎了三日,猎回来不少猎物。还在圈出来的围场里纵马驰骋,那份经年沉淀的沉稳气度与精湛技艺,更是折服了所有人。
云乐抱着云安,站在特意安排的观礼处,看着自家相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模样,心里满是骄傲。小云安也兴奋得手舞足蹈,指着场中的阿爹“啊啊”直叫。
春猎圆满结束后,府学的何学正亲自找到向烽,言辞恳切地代表府学邀请他担任长期的骑射课程教习,言明府学极需他这般既有真才实学、又能镇住场面的教官。
然而,向烽却开口拒绝了。骑射场今年招的学生更多了,家里到府城来回一趟至少要四五日。若是接了府城的差事,家里估计就顾不上了。
他理由充分,何学正虽觉遗憾,但也理解他的难处,只得惋惜作罢,只道日后若有闲暇,还请多来指点。
在回去的马车上,云乐还笑着问他:“真的不觉得可惜吗?府学的教习,说出去多有面子。”
向烽揽着他,看了看怀里玩累了熟睡的儿子,嘴角露出平和的微笑:“面子是虚的,家里是实的。骑射场是我们的根基,你和云安是我的牵挂。能把眼前的日子过好,看着咱们自己的场子越来越兴旺,看着安儿一天天长大,比什么面子都强。”
云乐听了,心里甜丝丝的,更往他怀里偎紧了些。
他们前脚回家,给云茂山他们报了平安,后脚云竹就带着新夫郎到了向家。
云乐是在他们成亲后第三天去府城的,林清清自打回门后就想来找云乐玩,没想到他去了府城。
一听说他回来了,带着自己做的枣糕就来找他了。
巧的是,他刚进院子没一会儿,满哥儿也抱着他家的小和回娘家,顺道来向家串门了。
满哥儿如今气色好了不少,怀里的小和也长得白白胖胖,十分可爱。
三个年纪相仿、又都与云乐关系亲密的小哥儿在院子里一碰面,云乐顿时开心得眉眼弯弯,一手拉着林清清,一手挽着满哥儿,声音里满是雀跃:
“太好了!清清哥,满哥儿,你们今天都来了!快,去我屋里坐,咱们好好说说话!”
他像是生怕这难得的聚会被打扰,转头对着院子里面的几个汉子说:“相公,三哥,你们带着云安和小和玩吧,就在院子里,别走远了啊!不许来打扰我们!”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将两个小家伙——自家睡得迷迷糊糊的云安和满哥儿怀里咿咿呀呀的小和,分别塞到了他们阿爹的怀里,然后笑嘻嘻地拉着两位好友,脚步轻快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还“咔哒”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留下三个大男人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向烽抱着被转手后有些茫然的儿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含着纵容的笑意。
云竹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孙惊蛰。孙惊蛰则是熟练地调整了一下抱小和的姿势,憨厚地笑了笑:“得,咱们哥几个,今天就是带娃的命。”
于是,春日下午暖洋洋的院子里,出现了这样一幅景象:
三个高大或健壮的男人,或坐或站,怀里各自抱着一个软乎乎的小娃娃,笨拙又小心地哄着,偶尔交流几句田里的事、骑射场的事,或者养孩子的心得。
而紧闭的房门内,则不时传出压低了的欢快笑声、窃窃私语声,那是属于小哥儿们自己的、轻松惬意的天地。
云乐的房间里,三个好友挨坐在榻上,中间摆着林清清带来的枣糕和云乐从府城带回的蜜饯果子。
林清清还有些新嫁娘的羞涩,但听着云乐和满哥儿说着有趣的话,看着他们亲切的笑容,也渐渐放松下来,小声分享着自己新婚生活的点滴和做枣糕的诀窍。
三个小哥儿都是开朗的,觉得光是聊天还不够,好不容易能和满哥儿凑在一起,云乐提议到:
“满哥儿,咱们去山上挖野菜吧。自打你成亲后,咱们都没一起去山上玩了。”
对于云乐来说,没有成亲之前,和满哥儿在山上漫山遍野的跑,是最开心的时刻了。
满哥儿一听,也来了精神,说:“可以啊,我也好久没去山上玩了。现在山上到处都是野花,还有野浆果呢,咱们去找找?”
又转头去问刚结识的林清清:“清清,咱们一起去?”
林清清听了这个提议,眼睛也亮了起来。
他自小也是村里长大的,对山林田野有着天然的亲近,只是嫁过来后一直有些拘束,此刻被云乐和满哥儿的热情感染,心头那点渴望也冒了出来,连忙点头:
“好!我也想去!我知道几种这个时节好吃的野菜!”
三个小哥儿说干就干,立刻行动起来。
云乐熟门熟路地从自家杂物间翻出三把小锄头和三个背筐,一副恨不得把后山搬空的架势。
院子里,向烽、云竹和孙惊蛰看着他们这兴师动众又雀跃无比的模样,相视一笑,都知道他们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挖野菜是其次,结伴去撒欢才是真。
向烽上前,替云乐理了理鬓边微乱的发丝,沉稳叮嘱:“山上路滑,小心些,别往太深的地方去,注意安全。玩一会儿就回来,别耽搁太久。”
云乐正兴奋着,被叮嘱了还扬起小下巴,带着点撒娇的傲娇:
“知道啦知道啦!我们是去挖野菜,干活呢,怎么会是玩!相公你别管我们哥儿的事!”
话虽如此,他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和迫不及待的神情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向烽也不拆穿,只笑着摇了摇头。
三个小哥儿装备齐全地出了门,刚走到村口,就碰上了正和几位相熟婶子说话的周晚慧。云乐立刻扬起笑脸打招呼:“阿娘!”
周晚慧一看他们这扛着小锄头、背着竹筐的架势,还有自家小哥儿那藏不住的兴奋劲儿,哪里不明白?她笑着对云乐道:
“这是要去山上?可别光顾着玩忘了时辰,早点回来。”
在自家阿娘面前,云乐那点小伪装立刻卸下了,嘿嘿笑着应道:
“晓得啦,阿娘,我们挖点野菜,找找野果子就回来!”
周晚慧又看向有些不好意思的林清清,语气更加温和:
“清清也去啊?好,跟着乐哥儿去散散心,他知道山上哪儿有好东西。玩够了就回家,不着急。”
林清清没想到婆婆非但没觉得他不务正业,反而如此温和地鼓励他去玩,心里一暖,那点拘谨也散了,轻声应道:“嗯,谢谢娘。”
旁边的几位婶子看着这情景,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个打趣道:“晚慧啊,你们家乐哥儿都是当阿么的人了,怎么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一说到上山玩就这副模样!”
周晚慧看着三个小哥儿远去的、充满活力的背影,眼里满是慈爱和包容,笑着回道:“可不是嘛,在我眼里,他们多大都是孩子。能这么开心,多好。”
三个小哥儿得了“官方许可”,更是脚步轻快,像出笼的小鸟一样,说说笑笑地朝着山上走去。
云乐在最前面带路,不时回头招呼后面的林清清和满哥儿,指出路边新开的野花,或是某棵熟悉的树。
林清清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新鲜,满哥儿则沉浸在久违的、与挚友一同出游的快乐中。
和煦的春风拂过山岗,带来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也送走了他们一串串清脆如铃的笑语。
按照熟悉的路上了山,野菜什么的不着急,先去找野果子,云乐和满哥儿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方位,一个说在这,一个说在那。又拉着林清清讨论以前用过的胭脂,现在县城哪家胭脂店的东西好用。
满哥儿也不和云乐客气,让云乐下次去府城再给他带点香膏回来,脸上都是欢愉的表情。
林清清看着他们俩虽然各自成了家,聚少离多,凑在一起时却依旧这般亲昵无间、有说不完的话,仿佛从未分开过一般,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羡慕,想到自己回门时候的事情,不自觉带上一丝困惑。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轻声开口问道:“乐哥儿,满哥儿,你们……你们成亲后,还能像从前这样要好,是怎么做到的啊?”
正说得兴高采烈的云乐和满哥儿闻言,都停了下来,互相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了然。
云乐眼珠一转,拉着满哥儿在林清清身边坐下,这是一片较为平坦、生着柔软青草的空地,旁边还有几丛低矮的灌木。
他变戏法似的从背筐里拿出几颗刚刚顺手摘的、红艳艳的野草莓,分给两人,自己也丢了一颗进嘴里,酸甜的汁液在口中迸开。
“来,坐下说,边吃边聊。”
云乐咽下草莓,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脸上带着促狭又温和的笑意,看向林清清,
“清清,你突然这么问,是不是心里头也有什么想说的?咱们今天出来,就是散心说话的,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我和满哥儿给你参详参详。”
林清清想了想,还是将困扰几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也有一个好友,她还没成亲,我这次回门,相公陪我多住了一天,我去找她玩,可是她特别冷淡。”
林清清似乎真的很想得到一个解释,嘴唇嗫嚅了一下,看着云乐,不好意思的说:
“她看到我头上带着乐哥儿送的绒花,觉得很好看,想让我送给她,可是我没答应,最后我们闹得有点不愉快。”
云乐和满哥儿对视了一眼,能让清清这么苦恼的,一定是他心里很重要的朋友了,可是好朋友的新婚礼物也想要的话,这还能算好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