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镜宫高悬,三位掌镜官的气息如同三座无形山岳,压得虚渊边缘刚刚稳定下来的空间结构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们的目光贪婪而炽热,牢牢锁定着林溪,更准确地说,是锁定着她身上那与新盟约共融、尚未完全稳固的镜灵本源气息,以及她灵识深处那件虽灵性大损却依旧玄奥的异物。
“交出初生之‘镜源’与那命运遗物,或可免尔等形神俱灭。”为首的掌镜官,那位曾与林溪等人有过交锋的老者,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种视万物为藏品的冷漠。
云澜手持古镜,镜光流转,护住周身,冷笑道:“藏头露尾,觊觎他人之物,也敢妄称收藏?尔等不过是一群窃贼!”
“窃贼?”另一位身形高瘦,面容隐藏在朦胧镜光后的掌镜官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讥讽,“万物皆有其位,然庸者持宝,徒增其祸。唯有纳入珍珑镜宫,方能彰显其永恒价值。此乃‘理’,而非‘窃’。”
第三位掌镜官,一位身着繁复宫装、气质幽冷的女子,则直接伸出手指,指尖一点璀璨的镜光凝聚,指向被众人护在中心的林溪:“与她多言无益。新盟初立,镜源未固,正是收取的最佳时机。迟则生变。”
话音未落,她指尖镜光已爆射而出!那光芒并非直线,而是在空中划出无数道诡异的折线,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空间,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罩向林溪,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似乎被其收纳、吞噬!
“小心!是‘敛空镜光’!”一位年长的镜匠大喝,手中锻造锤猛地砸向虚空,一道浑厚的土黄色镜域屏障瞬间展开,试图阻挡。
然而,那敛空镜光竟如同无形无质,轻易穿透了镜域屏障,速度丝毫不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溪虽然身体虚弱,灵识却因与新盟约的连接而处于一种奇异的高度感知状态。她甚至没有刻意去思考,只是心念微动,周身那尚未平息的、属于新盟约的法则辉光自然而然地荡漾开来。
嗡——!
那诡谲莫测的敛空镜光,在触及这新生的法则辉光时,竟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只是激起一圈细微的涟漪,便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宫装女子轻“咦”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新盟约之力,竟能天然克制我等镜法?”高瘦掌镜官语气凝重了几分。
为首的老者目光更亮:“好!果然是无上瑰宝!更值得收藏了!”
他不再犹豫,双手结印,身后那巨大的珍珑镜宫虚影骤然凝实了几分,一股庞大无比的吸力从中诞生,并非针对实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灵性、本源与概念!虚渊边缘的空间开始扭曲,光线、声音,甚至众人体内运转的能量,都出现了向外流失的迹象!
“他在强行收取这片区域的‘存在’概念!”云澜脸色大变,古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光,勉强定住自身与附近几位镜匠,但更外围的空间已经开始模糊、剥离,如同画布上的颜料被无形之手抹去,显露出后方一片虚无的底色!
林溪感到自己与新盟约的联系都在微微震颤,那刚刚融合的镜灵本源竟有被强行抽离的迹象!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灵魂仿佛要被撕裂。
不能硬抗!这珍珑镜宫的本体,哪怕只是一道投影,其威能也远超想象!
危急关头,林溪福至心灵,她放弃了与那股吸力直接对抗,反而将心神彻底沉入与新盟约的连接,沉入与脚下这片刚刚经历净化、重获新生的镜界奇点——虚渊的感应之中。
“镜灵……助我!”她在心中呼唤。
刹那间,她“看”到了!不再是混沌的心象,而是整个虚渊,乃至与虚渊连接的镜界部分区域的能量流动与法则脉络!新盟约赋予了她部分镜界权限,而虚渊作为刚刚净化的核心,此刻正充斥着最活跃、最纯净的太初源气与新生法则!
“以此为基,逆转奇点!”林溪以自身灵识为引,以新盟约为凭,强行调动这庞大的力量!
原本向外吞噬一切的吸力场中心,那被珍珑镜宫力量扭曲的奇点,性质陡然逆转!从一个“吞噬之点”,化为了一个“喷涌之点”!
轰——!!!
积蓄在虚渊深处的、被净化后澎湃浩荡的太初源气,混合着新盟约的法则光辉,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以林溪为媒介,轰然爆发!一道纯净无比、蕴含着新生与守护意志的光柱,逆着珍珑镜宫的吸力,冲天而起,狠狠地撞击在那巨大的镜宫投影之上!
“什么?!”
“她竟能调动奇点本源?!”
三位掌镜官同时色变,他们感受到镜宫投影传来的剧烈震荡,以及那股新生力量中对他们镜宫法则的强烈排斥与净化之意!
咔嚓!
镜宫投影之上,竟被那逆袭的光柱冲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虽然裂痕瞬间弥合,但这一击,无疑撼动了收藏家势力的嚣张气焰。
“果然……留你不得!”为首的老者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杀意,他不再试图活捉收藏,双手印记再变,珍珑镜宫虚影光芒大盛,无数镜器、世界碎片的虚影在其中沉浮,一股更加恐怖、旨在彻底毁灭的气息开始凝聚。
然而,就在这第二次交锋即将爆发的前一刻,一个仿佛由无数回音叠加而成、漠然无比的声音,自镜宫最深处传来:
“够了。”
仅仅两个字,却让三位掌镜官瞬间收敛气息,躬身退后,姿态恭敬无比。
“主人。”
那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针对林溪,或者说,是针对她所代表的新生盟约:
“有趣的造物。以残破之基,妄立新序。你的‘可能性’,我已见证。今日暂止,待你这新盟约成长些许,再来收取,方更具价值。”
话音落下,珍珑镜宫虚影骤然收缩,连同三位掌镜官一起,化作一道流光,遁入层层叠叠的虚空之中,消失不见。那恐怖的威压也随之散去,只留下满目疮痍、法则尚未完全平复的虚渊边缘。
强敌暂退,但所有人都没有丝毫轻松。
收藏家最后的话语,如同最冰冷的诅咒,宣告着危机并未解除,只是延期。他并非放弃,而是将林溪和她的新盟约,视作了一件需要“养熟”的、更有收藏价值的藏品。
林溪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稳。强行逆转奇点发动反击,几乎抽干了她刚刚恢复的些许力量。云澜赶忙上前扶住她。
“他……他到底是什么?”林溪喘息着,看向那虚空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寒意。
云澜面色凝重至极,缓缓道:“一个游离于诸多世界之外,以收集‘可能性’、‘概念’、‘法则’乃至‘世界碎片’为乐的古老存在。他的珍珑镜宫,本身就是一件超越了寻常认知的、以‘镜’之大道为核心的混沌遗宝。我们之前遇到的掌镜官,不过是他麾下的仆从。其本体……深不可测。”
林溪默然。刚刚建立起的新生平衡,尚未完全稳固,便已引来了如此恐怖的窥视者。
前路,依然布满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