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丝黑雷，像条毒蛇在皮肤下游走。
秦烬能感觉到它在疯狂侵蚀自己的血肉，剧痛从掌心一直蔓延到肩膀。
但他没松手，反而将手掌又往前递了半尺。
“看清楚了。”
他盯着雷麒麟那双紫色的瞳孔，用神念传递意念，“这东西，你身上也有。”
雷麒麟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它确实看清楚了。
那股污秽、阴冷、带着天道恶意的气息，和它左前腿伤口里钻进去的东西，同出一源。
甚至……这个人类掌心那丝黑雷，比它伤口里的更精纯，更恶毒。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人类，为什么能把这玩意儿控制在掌心里，而不是像它一样被侵蚀得痛不欲生？
雷麒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它活了三百多年，从破壳那天起就是这片雷火秘境的主宰。
见过的修士不少，误闯进来的、想偷它伴生灵物的、甚至想抓它当坐骑的……最后都变成了焦炭。
但眼前这个，不一样。
太弱了。
弱到它一巴掌就能拍死。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弱鸡，挨了它好几下居然还站着，还有个古怪的小鼎能震散它的雷球，现在更是把那种连它都头疼的污秽力量握在掌心里……
有古怪。
雷麒麟不是野兽，它是神兽，灵智不输人类。
短暂的暴怒之后，理智开始回归。
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前腿。
污黑色已经蔓延到大腿根部，整条腿都在微微颤抖，使不上力。
伤口处传来阵阵钻心的痒痛，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噬骨头。
更麻烦的是，那股污秽力量正在往身体深处渗透，试图污染它的雷霆本源。
如果不尽快处理……
雷麒麟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它再次抬头，看向秦烬。
这次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暴怒，而是带着审视、警惕，还有一丝……犹豫。
秦烬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变化。
他知道，赌对了。
“我们谈谈。”
秦烬用神念传递意念，同时指了指雷麒麟的左前腿，又指了指自己掌心的黑雷，“你我都中了招。不同的是，我能控制它，而你……快压不住了。”
雷麒麟鼻孔喷出两道电光，像是在冷哼。
但它没攻击。
这就是最大的进步。
秦烬继续加码：“我能帮你。至少……能帮你暂时压制这玩意儿。”
雷麒麟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帮？
一个连它一巴掌都接不住的弱鸡，说能帮它压制连它都头疼的污秽力量？
吹牛也不打草稿。
秦烬看懂了它的眼神。
他没解释，而是用实际行动说话。
他缓缓收回右手，将掌心那丝黑雷按在自己丹田位置——那里是道基被侵蚀最严重的地方。
然后，他闭上眼，开始运转功法。
《焚天噬道诀》艰难催动，残破的经脉里，灵力像生锈的齿轮一样嘎吱运转。
丹田中，那尊暗淡的残鼎微微震动，鼎身上的混沌光芒再次亮起，虽然微弱，却带着某种古老而厚重的韵律。
残鼎开始缓慢地、一点点地，吸收秦烬掌心的那丝黑雷。
速度很慢。
慢到肉眼几乎看不见进度。
但确实在吸收。
黑雷像遇到克星，在鼎口挣扎、扭曲，试图逃脱，却被那股混沌之力死死镇压，一点点拖进鼎中，炼化成虚无。
整个过程，秦烬脸色惨白，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承受着巨大痛苦。
但他撑住了。
十息之后，掌心的那丝黑雷，彻底消失。
秦烬睁开眼，喘着粗气，看向雷麒麟。
“看到了吗？”
他传递神念，“我有办法。”
雷麒麟沉默了。
它确实看到了。
那个小鼎……很特别。
那股混沌气息，让它本能地感到忌惮，但同时又有一丝……亲切？
奇怪的感觉。
更关键的是，这个人类展示的能力，确实对它有用。
它能感觉到，自己伤口里的黑雷，和这个人类体内的黑雷同源。
如果这个人类能炼化自己体内的黑雷，那是不是意味着……也能炼化它伤口里的？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雷麒麟低头，再次看向自己的左前腿。
污黑色又蔓延了一丝。
不能再拖了。
它抬起头，看向秦烬，紫色瞳孔里闪过决断。
然后，它做了一个让秦烬意想不到的动作——
它缓缓趴了下来。
十丈长的身躯像座小山一样伏低，脑袋搁在前爪上，那双紫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秦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不再带有敌意的咕噜声。
这是在表示……和平？
秦烬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神兽的高傲，在生死危机面前，也得让步。
“聪明。”
秦烬扯了扯嘴角，想笑，结果又咳出一口血。
他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
雷麒麟没动，只是静静看着他。
秦烬又走了几步，来到距离雷麒麟不到三丈的位置——这个距离，雷麒麟一爪子就能拍死他，但他赌它不会。
停下脚步。
秦烬抬头，看向雷麒麟左前腿的伤口。
离近了看，更触目惊心。
那片区域的鳞片已经彻底失去光泽，变成灰黑色，边缘卷曲、剥落，露出下面腐坏的皮肉。
伤口深处，一股污浊的黑气在缓慢蠕动，不断侵蚀着周围健康的组织。
而且秦烬能感觉到，那股黑气……很熟悉。
和蚀道黑雷同源，但似乎弱一些，像是稀释版。
“你之前就受过伤？”
秦烬用神念问。
雷麒麟低吼一声，算是回答。
它抬起右前爪，指了指自己头顶的角。
秦烬凝目看去。
右角根部的暗紫色腐蚀痕迹，和左前腿伤口的黑气，气息一模一样。
“同一种力量造成的伤？”
秦烬皱眉，“你怎么沾上这玩意儿的？”
雷麒麟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之色，随即化作愤怒。
它喉咙里发出低吼，抬起爪子，指了指秘境深处，又做了一个“吞”的动作。
秦烬看懂了。
“你在秘境深处，吞了某种东西，结果那东西里藏着这种污秽力量，把你伤了？”
雷麒麟点头。
秦烬心中了然。
怪不得这头雷麒麟会沉睡在这里——它不是在睡觉，而是在疗伤。
靠吸收秘境的雷火能量，压制那股污秽力量。
但压制不是根治。
所以当他的蚀道黑雷混进伤口时，就像往火药桶里扔了火星，瞬间引爆了旧伤。
“旧伤加新伤，难怪你扛不住。”
秦烬叹了口气。
他想了想，试探着问：“我能碰碰你的伤口吗？”
雷麒麟眼神一凝。
让它一个神兽，允许一个陌生人类触碰伤口？
这相当于把命门交到对方手里。
但……
它低头看了看越来越糟的伤口，又抬头看了看秦烬掌心里刚刚被炼化的黑雷痕迹。
三息之后，雷麒麟缓缓点了点头。
同时，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带着警告意味——别耍花样，否则死。
秦烬听懂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雷麒麟左前腿旁。
离得越近，那股污秽气息越浓，熏得他头晕。
他强忍着不适，伸出右手，缓缓按向伤口边缘。
手掌即将触碰到鳞片的瞬间，雷麒麟的身体明显绷紧了，肌肉隆起，随时可能暴起攻击。
秦烬动作放得更慢，像在拆解炸药。
终于，手掌贴在了伤口边缘。
触感冰凉，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黏腻感。
那些灰黑色的鳞片像腐烂的树皮，一碰就往下掉渣。
秦烬闭上眼，将神识顺着掌心探入伤口。
这一探，他脸色就变了。
伤口深处的情况，比表面看起来糟糕十倍。
那股污秽力量已经渗透到骨骼，正在侵蚀骨髓。
更麻烦的是，这力量似乎有“灵性”，察觉到秦烬的神识侵入，立刻分出一股，沿着神识反扑过来！
“想得美。”
秦烬冷哼，立刻催动残鼎。
识海中，残鼎一震，混沌光芒顺着神识涌出，迎向那股污秽力量。
两股力量在雷麒麟的伤口深处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
污秽力量像遇到克星，在混沌光芒的冲刷下迅速消融。
但消融的同时，也释放出最后的力量，疯狂反扑。
秦烬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他现在的状态太差了，残鼎也受损严重，炼化起来极其吃力。
但好在，有效。
雷麒麟明显感觉到了变化。
伤口深处那股折磨它许久的阴冷刺痛，在混沌光芒的冲刷下，竟然……减轻了一丝！
虽然只有一丝，但确实是减轻了！
它猛地抬头，紫色瞳孔里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有效！真的有效！
这个人类，没吹牛！
雷麒麟看向秦烬的眼神彻底变了。
从警惕、审视，变成了……期待。
秦烬没空理会它的眼神变化。
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炼化上。
一丝，两丝，三丝……
污秽力量被一点点炼化。
但秦烬的消耗也极大，脸色越来越白，身体开始摇晃。
半刻钟后，他猛地抽回手掌，踉跄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不行了……撑不住了……”
他声音嘶哑，“我的状态太差，残鼎也受损，一次只能炼化这么多。”
雷麒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
虽然只是炼化了一小部分，但那股阴冷刺痛确实减轻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污黑色蔓延的速度……停住了。
有效。
真的有效。
雷麒麟抬起头，看向秦烬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感激？
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温和的咕噜声，然后伸出右前爪，爪尖轻轻碰了碰秦烬的肩膀。
动作很轻，像是在说：谢了。
秦烬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结果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彻底透支了。
雷麒麟愣了一下，随即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把秦烬拨到身边，然后趴下身子，将他护在怀里。
紫色瞳孔扫视四周，带着警告。
这片区域，它罩了。
谁敢来，劈成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