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灵鼠契》
第三十四章 杀局
与百晓生会面带来的并非解惑后的轻松，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如芒在背的紧迫感。对方那看似平和却洞悉一切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烙印，让天琦感觉在这铁壁城中，自己与飘雪仿佛赤身裸体，再无秘密可言。必须立刻离开，一刻也不能多待。
两人迅速返回“老石居”客栈，结算了房钱，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如同水滴汇入河流般融入了街道上的人流。他们的目标明确——东城门。按照百晓生提供的路线，穿过风吼峡，进入无尽荒原。
然而，就在他们穿过一条连接主街与东城区、相对僻静的巷道时，异变陡生！
巷道前后出口，不知何时，已被数道散发着不善气息的身影堵住。这些人大约有七八个，装束各异，有的穿着破旧皮甲，有的则是寻常布衣，但无一例外，眼神中都闪烁着贪婪、凶戾的光芒，如同盯上猎物的鬣狗。他们的修为参差不齐，多在纳灵境中期到后期徘徊，为首一个脸上带着蜈蚣般狰狞刀疤的汉子，气息更是达到了纳灵境巅峰，只差一步便可踏入化元。
天琦的心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暗榜的通缉令，终究是引来了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这些人，显然是冲着他和飘雪来的，目的不言而喻——那令人疯狂的幽冥道赏金！
“嘿，小子，还有那个戴斗笠的小娘子，” 刀疤脸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声音沙哑难听，“走得这么急，是要去哪儿啊？把命和你们身上的‘宝贝’留下，爷几个可以考虑给你们个痛快！”
他身旁一个瘦猴似的修士尖声笑道：“老大，跟他们废什么话！拿下他们，灵石和幽冥道的客卿身份就是我们的了！”
没有任何警告，也没有任何道义可言。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这些混迹底层的亡命徒瞬间露出了獠牙。前后堵截的修士几乎同时发动了攻击！
剑光、刀芒、火球、冰锥……各种低阶术法和兵刃的攻击，带着呼啸的破空声，从巷道两端向着中间的两人席卷而来！狭窄的空间几乎避无可避，灵力波动瞬间搅乱了巷道的空气，杀机凛冽！
“退后！” 天琦低喝一声，猛地将飘雪推向身后相对安全的墙角。与此同时，他眼中厉色一闪，一直压抑的气息骤然爆发！纳灵境后期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全身！
“锵——！”
守心剑瞬间出鞘！冰冷的剑锋在昏暗的巷道中划出一道清冽的弧光。但这一次，剑身震颤发出的并非纯粹的金属嗡鸣，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干扰心神的低沉颤音。
面对前后夹击，天琦没有选择硬撼所有攻击。他脚步一错，身形如同鬼魅般晃动，竟是不退反进，主动迎向了前方刀疤脸等人攻来的方向！
《幻梦剑法》——残月！
剑光挥洒，不再是单一的寒芒，而是瞬间分化出数道虚实难辨的剑影，如同夜空中骤然破碎的月华，带着迷离、梦幻的光晕，笼罩向冲在最前面的三名敌人。
那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有无数剑尖同时刺向自己的要害，真伪难分，心神竟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和迟疑！就是这刹那的破绽！
“噗嗤！”“啊！”
真实的守心剑如同毒蛇般从虚幻的剑影中探出，精准而狠辣地划过一人的手腕，挑断了另一人的脚筋！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起，两人瞬间失去战斗力，倒地哀嚎。而第三道剑影虽是虚幻，却也让那人惊得连连后退，攻势溃散。
天琦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身形借着前冲之势猛地拧转，守心剑回旋，划出一道完美的圆融弧线，迎向身后袭来的攻击。
《幻梦剑法》——镜花！
剑势变得缥缈不定，剑尖颤动，仿佛在水中搅动月影，又似镜中观花，捉摸不透。袭来的火球、冰锥撞入这诡异的剑圈之中，竟仿佛失去了目标，轨迹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偏转，有的互相碰撞湮灭，有的则歪歪斜斜地撞向了旁边的墙壁，炸开一团团冰屑火花。
然而，敌人数量终究占优。刀疤脸汉子见手下瞬间被废两人，又惊又怒，爆喝一声：“一起上，宰了他！” 他手中一柄厚重的鬼头刀带着开山裂石之势，凝聚着纳灵境巅峰的全力灵力，悍然劈下！同时，左右两侧亦有刀剑夹攻而来！
压力骤增！天琦虽凭借《幻梦剑法》的诡异暂时周旋，但灵力消耗巨大，同时应对多名同阶甚至更高一阶的修士围攻，险象环生。一道刁钻的剑光擦着他的肋下而过，带起一溜血花。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于墙角，仿佛因伤势过重而无力行动的飘雪，忽然抬起了手。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指尖萦绕着一缕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冰蓝色灵光。她没有施展任何强大的术法，只是将那缕微薄却精纯至极的冰寒灵力，如同弹出一滴水珠般，轻轻点向那名从左侧偷袭天琦、招式用老的修士后心。
那修士全部心神都放在攻击天琦上，哪里会料到身后那个看似毫无威胁的“病秧子”会突然出手？而且这攻击并非直接的伤害，而是一股极其阴寒、直透骨髓的寒意！
“呃！” 他猛地一个激灵，动作瞬间僵硬了百分之一刹那，体内灵力运转都为之凝滞！对于高手相争，这百分之一刹那的破绽，已然足够致命！
天琦与皓影“无间”相连，几乎在飘雪出手的瞬间便已感知到那细微的灵力波动和她的意图。他福至心灵，守心剑原本格挡右侧攻击的招式陡然一变，剑尖如同拥有生命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回刺！
“噗——！”
剑尖精准地从那因寒意而动作僵硬的修士咽喉处一穿而过！
那修士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喉头咯咯作响，最终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余围攻者心中一寒！他们没想到那个看似最弱的女子，竟然能在关键时刻发出如此诡异而精准的干扰！
刀疤脸汉子又惊又怒，攻势更猛。但天琦却因为飘雪这恰到好处的辅助，压力稍减，精神大振。《幻梦剑法》施展得越发圆转自如，虚实变幻更加莫测。剑光时而如梦中泡影，消散无形，时而又如冷水浇头，凌厉致命。配合着他飘忽不定的身法，在狭窄的巷道中竟仿佛化身数道残影，让敌人难以捕捉真身。
同时，他肩头（外人看来空无一物）的皓影也没有闲着。小家伙虽然无法直接参与这种层次的硬碰硬战斗，但它那强大的精神力和幻影天赋却发挥了作用。它集中精神，干扰着除了刀疤脸之外、那些修为稍弱的敌人的感知。让他们在攻击时，偶尔会看到天琦的身影出现重影，或者听到来自错误方向的脚步声，进一步扰乱了他们的配合。
战局开始逆转！
天琦抓住一个机会，《幻梦剑法》终极变化——“浮生若梦”骤然施展！守心剑划出的轨迹仿佛蕴含了某种至理，剑光如梦似幻，将前方包括刀疤脸在内的三人尽数笼罩。那一瞬间，三人仿佛陷入了短暂的失神，眼中看到的、耳中听到的，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死！”
冰冷的喝声如同惊雷炸响！真实的剑锋如同梦醒时分刺破虚幻的利刺，瞬间洞穿了刀疤脸身旁一人的心脏，同时剑柄重重撞在另一人胸口，将其肋骨撞断，吐血倒飞。
刀疤脸终究修为高出一线，在最后关头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挣脱了那诡异剑意的影响，惊骇之下，再也顾不得什么赏金和客卿身份，狼狈地向后翻滚，躲开了致命一剑，头也不回地朝着巷道口亡命奔逃。
首领一逃，剩下两个带伤的家伙更是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跟着逃窜，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了。
转眼之间，伏击者死的死，逃的逃，巷道内只剩下弥漫的血腥味和一片狼藉。
天琦持剑而立，胸口微微起伏，额角见汗，肋下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方才一战看似取胜，实则凶险万分，若非《幻梦剑法》玄妙，若非飘雪那关键一击，若非皓影的暗中辅助，后果不堪设想。
他回头看向飘雪。只见她放下手，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依靠着墙壁才稳住身形，面纱下传来压抑的、沉重的喘息声。显然，方才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对她本就重伤的身体，造成了更大的负担，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快走！” 飘雪的声音带着虚弱，却异常坚决，“刚才的动静，很快就会引来城卫军……或者，更麻烦的人。”
天琦心中一凛，立刻上前扶住她，也顾不得收拾战场，两人迅速离开了这条充满血腥的巷道，朝着东城门的方向加速离去。
杀局虽破，但危机并未解除。铁壁城，已彻底成为是非之地。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在更大的风暴席卷而来之前，冲出这座冰冷的堡垒，踏入那片更加未知、更加危险的荒原。
（第三十四章 杀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