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断扭曲、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椭圆形光门，仿佛一个垂死病人急促的呼吸，明灭不定。门内传来的不是空间转移通常伴随的失重感，而是一种……被塞进满是铁锈和碎玻璃的滚筒洗衣机里的糟糕预感。
“凡哥，你确定这玩意儿比外面的追兵更安全？”胖子看着那滋滋作响的光门，感觉自己的头发都快被逸散的电离子刺激得竖起来了。
苏晓的检测仪对着光门发出急促的“滴滴”声：“空间坐标紊乱，能量流极其不稳定，通过风险极高。计算显示，有37.8%的概率被随机抛射到未知坐标，有15.2%的概率引发局部空间塌陷……”
“别算了！”林凡打断她，咬紧牙关，“留在这里被包饺子，风险是百分之百！信吴一手一回，走！”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一头扎进了那扭曲的光门之中。胖子和苏晓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
“呕——”
短暂的、天旋地转的撕扯感过后，三人几乎是同时趴在地上干呕起来。感觉就像被一个巨人攥在手里疯狂摇晃了几分钟，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好不容易缓过劲，林凡抬起头，打量起四周。
这里是一片无比荒凉、广阔无垠的废墟。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看不到日月星辰，只有浑浊的光线勉强照亮大地。目光所及之处，是连绵不绝的“垃圾山”。但这些“垃圾”，并非寻常的废弃物。
断裂的飞剑、破碎的罗盘、焦黑的符箓、锈迹斑斑的青铜鼎、只剩下半截的傀儡机关兽、闪烁着诡异残光的法宝碎片、堆积如山的报废电路板和芯片……无数个时代、各种体系的法器、造物，无论是传统的、科技的、还是二者结合的，都在这里走到了生命的终点，被随意地丢弃、堆积，形成了一座座绝望的山峦。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灵木腐朽、臭氧以及某种……能量彻底沉寂后的死寂味道。偶尔，某些残破的法器碎片会突然亮起一丝微光，随即又迅速湮灭，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叹息。
这里就是“废器冢”，一切失效、破损、被淘汰的器物最终归宿之地。
“我的妈呀……这得是多少钱砸里面了？”胖子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法宝垃圾山”，职业病差点犯了，下意识就想估算一下这里的“残值”。
苏晓则是双眼放光，如同看到了宝藏：“难以置信的样本库！不同能量体系的衰变形态、材料在灵异环境下的终极老化数据……这里简直是研究者的天堂！”她说着，就掏出工具，想去撬一块镶嵌着破碎灵石的法器残片。
“别乱动！”林凡赶紧拉住她，“吴一手说了这里不安全！这些玩意儿谁知道还有没有辐射、诅咒或者别的什么幺蛾子！”他怀里的紫霄短剑在这里似乎有些躁动不安，传递出一种混杂着贪婪（想吞噬残留能量）和厌恶（嫌弃这些能量驳杂死寂）的复杂情绪。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往哪走？”胖子看着四周几乎一模一样的废墟，方向感彻底迷失。
林凡尝试感知，但这里的能量场一片混乱死寂，如同无线电静默区，根本无法辨别方向。他拿出吴一手给的安魂铃，轻轻摇动。
“叮铃——”
清脆宁静的铃声在这片死寂之地荡开一圈无形的涟漪。周围几座垃圾山上，几件原本还有一丝微不可查能量波动的残骸，在铃声过后，彻底黯淡，仿佛最后的执念被超度。而紫霄短剑传来的躁动感，确实平复了一丝。
“有点用，但指路没用。”林凡收起铃铛，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
“咻！咻！咻！”
数道破空声从他们来的方向（大概是）传来！只见那原本就不稳定的空间节点猛地一阵剧烈扭曲，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紧接着，五道身影有些狼狈地从里面跌了出来，落在地上，同样发出了干呕声。
这五人，三男两女，身穿统一的月白色道袍，袖口绣着精致的云纹雷印，正是清微派的弟子！为首一人，剑眉星目，面容俊朗，此刻却脸色铁青，道袍上沾了些许灰尘，显得有些狼狈，正是那个在交流会上对林凡冷嘲热讽的赵师兄——赵乾！
他们竟然也强行跟了进来！
赵乾稳住身形，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林凡三人，眼中瞬间爆发出怒火和杀意：“林凡！果然是你这厮！窃取魂源精粹，还敢毁我清微派阵法，罪该万死！看你们这次往哪里逃！”
他身后四名弟子也迅速散开，隐隐形成合围之势，手中掐诀，灵力开始汇聚。虽然在这废器冢，灵力运转也感到些许滞涩，但显然比林凡这三个野路子要强得多。
“卧槽！阴魂不散啊！”胖子怪叫一声，躲到林凡身后。
苏晓立刻举起改造过的强光手电和声波驱逐器，虽然知道对这帮人效果可能不大，但聊胜于无。
林凡心沉了下去。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追来了，而且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拿下他们。在这鸟不拉屎、叫天天不应的废器冢，一场恶战恐怕难以避免。
“赵师兄，东西是我凭本事拿的，怎么就叫窃取了？”林凡一边拖延时间，脑子飞速运转，目光扫过周围连绵的垃圾山，“再说了，这里可是废器冢，打坏了花花草草……呃，打坏了这些古董残骸，多不好。”
“牙尖嘴利！”赵乾冷笑一声，根本不想废话，“布阵！拿下他们，夺回魂源精粹！”
四名弟子应声而动，脚踏罡步，手中法诀变幻，一道淡金色的光网开始在空中凝聚，散发出束缚的气息。
“凡哥，怎么办？硬刚好像刚不过啊！”胖子急道。
林凡眼神一厉，猛地从旁边的垃圾山里抽出一根锈迹斑斑、顶端还镶嵌着一颗黯淡水晶的金属长棍，看起来像是某个大型法杖的残骸。他将其当做普通棍子，朝着赵乾的方向虚劈一下，同时口中胡乱喊道：“吃我一记……打狗棒法！”
他当然不会什么打狗棒法，这一下纯粹是虚张声势。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根废弃的金属长棍在挥出的瞬间，顶端那颗黯淡的水晶突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而赵乾，明明看到林凡只是隔空胡乱一挥，距离自己还有七八米远，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一个踉跄，猛地向前窜出两步，然后极其标准地做出了一个空手接白刃的姿势，双手高举，仿佛真的架住了一根无形的棍子！
场面瞬间凝固。
清微派另外四名弟子维持着布阵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敬爱的赵师兄，对着空气，摆出了一个如此……谦卑且标准的接招姿势。
赵乾自己也懵了，他看着自己高举的双手，以及空空如也的前方，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和羞愤。
林凡也愣住了，他看了看手里的破棍子，又看了看姿势标准的赵乾，一个荒诞的念头涌上心头——难道自己那“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的奇葩天赋，不仅对鬼有效，对人……也有效？而且还能通过媒介（这根破棍子）触发？
胖子反应最快，立刻捧腹大笑：“哈哈哈！赵师兄，您这迎接仪式也太隆重了吧？我们凡哥受不起啊！”
苏晓也眨了眨眼，冷静地分析：“现象无法用现有物理学解释。疑似触发了某种因果律级别的规则性能力。”
赵乾的脸瞬间由青变红，再由红变紫，气得浑身发抖，怒吼道：“林凡！你搞什么妖法？！”
他猛地收回姿势，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羞怒交加之下，也顾不得布阵了，直接并指如剑，一道凌厉的白色剑气就朝着林凡激射而来！
“还来？”林凡下意识又是隔空一棍挥出。
赵乾前冲的身形再次不受控制地一顿，双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啪！又是一个标准至极的空手接白刃姿势，仿佛用自己的脑门精准地迎向了那道他自己发出的、此刻因为失去控制而歪向旁边的剑气！
“师兄小心！”旁边弟子惊呼。
赵乾吓得魂飞魄散，强行扭转身体，剑气擦着他的发髻飞过，将后方一座垃圾山上的破旧丹炉削掉了一个角！
他惊魂未定地落地，看着林凡手中的破棍子，眼神中终于带上了一丝惊疑和恐惧。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邪门的能力？！
林凡看着再次摆出奇葩姿势的赵乾，以及他身后那四个想笑又不敢笑、表情扭曲的清微派弟子，又看了看手里这根仿佛捡到宝了的破棍子，一个大胆（且作死）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清了清嗓子，用棍子指向赵乾五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欠揍的笑容：
“你们五个，一起上吧。我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