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色的警报光芒，将【盘古之心】指挥中心内每一张惊惶失措的脸，都映照得一片血色。
刺耳的蜂鸣撕裂空气，混杂着此起彼伏的咆哮与质问。
“西线也瘫了？怎么可能！那里的中继站是最高防御等级！”
“罗毅将军的通讯接不进来了，频道被强干扰！”
“刘将军，下命令吧！我们必须立刻派预备队过去！”
负责协调军地关系的刘将军，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抓着通讯器，冲着里面毫无反应的电流嘶吼，脖颈上青筋暴起。
整个指挥中心，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只有一个人是静止的。
赵瑞站在主控台前，在那片代表着华夏版图的巨大全息地图下。他闭着双眼，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那副姿态，在手忙脚乱的众人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刺眼。
刘将军摔了通讯器，几步冲到他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赵瑞脸上。
“赵瑞！你还在这里装神弄鬼！东西两线都断了！四十八小时！整个黑色长城都要被撕开一个大口子！你这个后勤总管是干什么吃的！”
赵瑞没有回应。
他甚至没有睁开眼睛。
在刘将军看不到的精神层面，一场截然不同的战争，早已打响。
嗡。
《刹那芳华经》的功法真意，轰然运转。
赵瑞尊者境三层的神念，化作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瞬间笼罩了【盘古之心】地下数万平方公里的服务器阵列。
他的异能“强化反应速度”随之发动。
外界的一切都慢了下来。
刘将军愤怒咆哮的口型，变成了缓慢的默片。空气中飞扬的尘埃，凝固成一颗颗悬浮的琥珀。
而赵瑞的意识，则以超越光速的形态，一头扎进了数据的星河。
亿万条数据光流在他身边奔涌而过，每一条都代表着过去某一瞬间，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某个事件。
设备故障，人员调度，物资运输，天气变化……
杂乱无章，浩如烟海。
这就是顾梵的战场。
那个幽灵，他不需要军队，不需要武器。他只需要在正确的时间，拨动一个正确的数据，就能引发一场“恰到好处”的天灾。
这根本不是战争，这是降维打击。
可笑，还在用上个世纪的思维去指挥一场信息化的战争。赵瑞的意识掠过刘将军那张缓慢变形的脸。真正的战场，在这片由0和1构成的世界里。
他的神念开始疯狂回溯，分析。
东部战区，庚字7号战区，A3运输队失联。定义：突发性地质塌陷。
西部战区，丙4号能源中继站，连锁爆炸。定义：大型设备无故自爆。
再往前。
三个月前，北部战区，一次小规模的妖兽冲击，防御法阵的能源供应，莫名延迟了零点三秒。定义：调度系统微小延迟。
五个月前，西南运输枢纽，一台核心交换机烧毁。定义：设备老化。
半年内，四十七起被定义为“意外”、“故障”、“天灾”的事件，被赵瑞的神念从数据的海洋中一一打捞出来。
它们看上去毫无关联，分散在华夏广袤的版图上，时间跨度巨大。
但当赵瑞将这四十七个光点全部连接在一起时。
他找到了。
在每一场“意外”发生前的几分钟，甚至几个小时内，都有一个共同的，微不可查的异动。
一个权限等级为“丙等”的后勤基地账号，进行了一次“越级”数据查询。
查询的内容五花八门，从地质水文到设备参数，但每一次，都精准地对应了后续的“意外”。
这个账号，就是顾梵留下的，唯一的签名。
找到了，你这个藏在服务器里的老鼠。
赵瑞的神念化作最锋利的尖刀，顺着这条线索，瞬间锁定了账号背后的使用者。
一个物理地址，一个名字，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李卫东，四十七岁，斩妖司后勤体系，第十三后勤基地的网络技术员。
入职十年，忠厚老实，兢兢业业，年年都是先进个人。
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履历。
一个最不可能背叛的人。
赵瑞的意识中，浮现出这个叫李卫东的男人的档案照片。
他利用了自己对旧后勤系统的熟悉，找到了【盘古之心】为了兼容旧数据而留下的一个后门。一个连设计者都忽略的后门。
五年。
整整潜伏了五年。
这是何等可怕的耐心。
叛徒已经找到，但赵瑞的神念没有丝毫停顿，反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推演。
敌人连续两次重创东西两翼，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攻击模式。
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宣告。
下一次，他必然会选择价值最高，影响最大的目标，以求一击瘫痪整个华夏的战争潜力。
赵瑞的推演模型中，一个目标物瞬间被标红，闪烁着致命的光芒。
三天后，即将从【盘古之心】启程，运往【黑色长城】核心枢纽的“破魔玄钢”能源核心。
那是整个长城防御体系的心脏。
一旦被毁，万里长城，将彻底沦为一堆废铁。
赵瑞猛地睁开了双眼。
时间恢复了正常的流速。
刘将军的咆哮还在耳边，但赵瑞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他径直走向主控台，无视了挡在面前的所有人。
“刘将军。”
赵瑞开口了，不带任何情绪。
“根据斩妖司最高战时条例，后勤指挥序列已启动一级响应。从现在起，【盘古之心】由我全权接管。请您和您的部下，立刻离开指挥中心。”
刘将军被他这不带丝毫敬畏的姿态噎住了，一张老脸憋得发紫。
“你！你这是要夺权！”
赵瑞没有理他，只是将手按在了冰冷的认证面板上。
“【盘古之心】，授权通过。”
“启动‘焦土’预案。”
他开始下达一道道让所有人匪夷所思的指令。
“规划A方案，将‘破魔玄钢’能源核心的运输计划，列为公开信息，下发至所有军区三级以上指挥部。路线：经由G318国道，预计72小时抵达。”
“什么？”刘将军跳了起来，“你疯了？这是把目标直接送到敌人嘴边！”
赵瑞依旧没看他。
官僚主义有官僚主义的玩法。这种层层下发的公开信息，必然会泄露。他要的就是它泄露。
“规划b方案，列为最高机密。”
他的手指在光幕上飞速划过，一条全新的，隐秘的路线图被绘制出来。
“所有参与人员，由斩妖司内部成员单线执行。”
他抬起头，接通了一条加密通讯。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粗犷坚毅的脸。
斩妖司指挥同知，石磊。
“老石，带上你的人，去这个地方等着。”赵瑞将A方案的必经之路坐标发了过去。“别问为什么，等着收一份大礼。”
石磊看着坐标，咧嘴一笑。
“好嘞。”
通讯关闭。
一张针对叛徒和其背后幽灵的天罗地网，悄然张开。
一切准备就绪。
赵瑞看着全息地图上，代表着A方案运输车队的光点，缓缓从【盘古之心】出发。
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属于“官僚”的，狡黠的，胜券在握的弧度。
就在这时。
嘀。
一声轻响。
赵瑞的私人主控台上，一个加密信息窗口，毫无征兆地弹了出来。
发送者，正是那个被他锁定的，属于李卫东的叛徒账号。
信息只有一句话。
“赵指挥，这场狩猎游戏里，你确定自己是猎人，而不是那只最肥美的猎物吗？”
赵瑞脸上的弧度，瞬间凝固。
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底，沿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他暴露了。
不，比那更糟。
敌人不仅知道自己暴露了，甚至知道，是“谁”发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