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掌控力。
赵瑞的呼吸都放轻了，坐得笔直，一副三好学生听讲的模样。
石磊依旧沉默，庞大的身躯坐在那里，便是一座无法忽视的山。
秦风没有看他们，而是踱步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灌了进来，吹散了宿舍里凝滞的空气。
“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他转过身，靠在窗台上，环视三人。
“我们和外面那些普通人，不一样。永远记住这一点。”
“这种不一样，是特权，也是枷锁。在学校里，有不成文的规矩护着我们。但出了这个门，一旦你的能力暴露在不该暴露的人面前，后果自负。”
赵瑞猛地点头，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
顾凡则维持着“萌新”该有的姿态，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严肃和专注。
经典开场白，新手村村长发布阵营守则了。下一步是不是该发新手装备了？
“你们肯定很好奇，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来的。”
秦风的视线落在顾凡身上。
“是不是觉得自己中了头彩，一夜之间变成了超人？”
顾凡很诚恳地点了点头。
是啊，中了头彩。每天晚上免费体验一次地狱难度单人副本的超级大奖，附赠百分之十的修为返现，简直不要太划算。
秦风似乎很满意顾凡的反应，那是一种属于先行者的、对后来者的优越感。
“别做梦了。这不是彩票，是基因突变。”
他伸出一根手指。
“科学界有一种无法证实的猜想。宇宙中存在一种特殊的、处于高能粒子态的物质。它无处不在，却又无法被任何现有仪器捕捉。”
“极少数情况下，这种粒子会在胚胎时期就融入人类的身体，与我们的dNA结合，造成一种良性的、可控的异变。”
秦-导师-风的讲座正式开始。
赵瑞听得眼睛都直了，仿佛在听什么科幻大片设定。
顾凡则在飞速消化这些信息。
高能粒子？胚胎融合？dNA异变？
这套说辞……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把“高能粒子”换成“灵气”，把“胚胎融合”换成“灵根”，这不就是一套标准的修仙小说入门设定吗？只不过披上了一层科学的外衣。
搞半天，你们异能者，就是一群走了科技侧路线的修仙者？
“拥有这种异变基因的人，就是潜在的异能者。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同。”
秦风继续解释。
“想要让这种力量苏醒，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极其强烈的……情绪刺激。”
“极度的愤怒，极度的恐惧，极度的悲伤……当你的情绪波动达到一个临界点，就会和体内的异变基因产生共振，强行激活它。这个过程，就是‘觉醒’。”
秦·导师·风的视线再次扫向顾凡。
“所以，你前几天经历的那种剧痛，就是身体被强制改造的后遗症。恭喜你，扛过来了。很多人在觉醒过程中，就直接脑死亡或者心肌梗塞，把自己玩死了。”
顾凡适时地表现出一丝后怕。
原来如此。这个解释，完美地对上了自己编造的谎言。
他甚至开始佩服自己，随口胡诌一个理由，居然能精准命中官方设定。
“那……觉醒之后呢？”
一直没敢插话的赵瑞，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怎么才能……变得更强？”
“问得好。”
秦风打了个响指。
“觉醒，只是相当于给你装上了一块电池。想让电量更足，续航更久，你就得学会怎么充电。”
“充电的方式很简单，就是主动去吸收游离在外界的同种高能粒子，来壮大自己体内的那一份。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急不来。当然，有些地方的‘信号’会好一点，粒子浓度更高，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充电？信号？
顾凡的思维越来越发散。
这套理论，真是把现代科技和玄学揉捏得明明白白。
但是，当“高能粒子”这个词第三次从秦风嘴里说出来时，一个被顾凡忽略的、更深层次的词汇，猛地从他记忆的尘埃中被拽了出来。
灵气！
不对！我草！
灵气！灵气复苏！
顾凡的身体没有动，但他的整个精神世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想起来了。
在那个名为“兵器坟场”的噩梦世界里，在那座骸骨图书馆中，在那本古朴的《镇妖司入职须知·新兵版》的附录里！
有一份残缺的，属于旧时代的历史年表！
那上面，用血红色的字体，标注着一个醒目的日期！
【公元2024年8月28日，全球范围内出现高浓度‘灵气’逸散现象，史称‘灵气复苏’。】
【同日，除人类外的动植物疯狂进化，以人为食，统称为‘妖’。】
【人类，进入长达三百年的血腥进化纪元。】
……
一瞬间，所有零碎的线索，所有无法解释的现象，全都串联了起来！
噩梦世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未来！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未来！
秦风口中的“高能粒子”，就是那本书里写的“灵气”！
异能者的出现，所谓的“觉醒”，根本不是什么小概率的基因突变。
这是“灵气复苏”大潮来临前的预兆！是世界规则发生剧变的先声！
是那场席卷全球、持续了三百年的血腥浩劫的……开幕式！
顾凡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日期。
8月31日。
距离那本书上记载的“灵气复苏”，只剩下不到一年！
一年！
一年后，所谓的“妖”，就会降临！
一年后，持续了三百年的“血腥进化纪元”，就会拉开序幕！
他之前所有的推测，全都错了。
他不是在噩梦里预知未来。
他是在噩梦里，提前预习了一遍人类文明的末日考题！
而现在，正式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秦风还在继续说着什么，关于异能者的等级划分，关于学校内部的特招生资源兑换。
“……所以，你们两个新人要记住，积分在学校里就是一切。想要好的功法，好的资源，甚至想提前接触真正的任务，都得靠积分去换……但是普招生就是正常训练……所以你还得证明你的……”
这些话，顾凡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那一行血红色的文字，和那个不断逼近的日期。
2024年8月28日。
一个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那不是对个人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眼睁睁看着一个时代即将落幕，看着无边的血与火即将吞噬整个世界的无力与绝望。
他现在的人设是一个潜力巨大的“异能萌新”。
一个在秦风这种“老玩家”眼里的幸运儿。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根本不是什么拿了内测资格的幸运儿。
完了。
这下全完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天胡开局。
这是地狱难度的开局，还他妈是全球同步直播的！
顾凡坐在那里，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在赵瑞看来，这位新晋的“怪物”室友，可能是被秦风描绘的异能者世界给吓到了。
而在秦风看来，这才是新人该有的正常反应，茫然，震撼，然后是消化。
只有顾凡自己，清晰地听到了末日倒计时的滴答声。
一声，又一声，敲击在他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