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在阴时室里盘坐了七日。
残卷在他膝头泛着幽光，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墨迹随着呼吸时浓时淡。
现代体能训练里的核心肌群控制、呼吸节奏调整，与古武功法中“引气入脉”的要诀在他脑海里碰撞——古代修士总说“顺应天地”，可他在维和部队时学的却是“掌控身体”。
“若能把吐纳的频率，和深蹲时的肌肉发力节奏结合……”他突然笔尖一沉，墨痕如游龙般窜出，“以现代运动科学为骨，古武心法为肉，或许能让引气入体的效率翻倍。”
残卷猛地震颤，金纹顺着纸页爬满整间阴时室。
顾昭指尖被烫得缩回，却见新写的《阴阳合息诀》三个字正泛着功德金光——这是阴司对他功法革新的认可。
“昭哥！昭哥！”
阿木的喊声响彻木屋。
顾昭推开门，正撞进少年怀里。
阿木的衣襟沾着草屑，眼睛亮得像刚淬过火的刀：“赵三叔说我刚才劈柴，斧头带起了风！我以前劈柴要喘三口气，现在劈十块才心跳！”
顾昭摸了摸他发颤的手腕，确实有微弱的气流感在皮下游走。
三天前他把《阴阳合息诀》的基础篇教给阿木和阿牛时，两人还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如今竟都摸到了练气中期的门槛。
“昭哥你看！”阿牛从院角跑过来，手里举着块半人高的青石板，“我刚才试着力气，居然能搬起这个了！以前得找三个壮小伙帮忙！”
青石板在他掌心稳稳托着，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泥。
顾昭注意到他的虎口不再像从前那样布满裂伤——《阴阳合息诀》里的肌肉保护要诀，到底起了作用。
院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顾昭抬眼，见篱笆外挤着七八个猎户，王猎户的猎刀还挂在腰间，刀鞘上的红绳被挤得歪到一边：“昭兄弟，我家小子说你教的法子能让练气快三成？”
“我家那混小子昨天还说练气难如登天，今儿个早起说气感自己往丹田里钻！”另一个猎户扒着篱笆，胡子上沾着草籽，“昭兄弟，能不能也教教我们？”
阿木立刻挡在顾昭身前，小身板挺得笔直：“昭哥的功法是宝贝，哪能随便教——”
“阿木。”顾昭按住他肩膀，“都是乡里乡亲，能帮就帮。”
他转头对猎户们笑，“不过得先说好，这功法得配合我教的呼吸操和深蹲练，怕吃苦的就算了。”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
王猎户把猎刀往地上一插：“老子当年在北境当兵，三天啃一块硬饼都没怕过，还怕这个？”
消息像长了翅膀。
三日后，赵三蹲在铁匠铺门口打马掌，跟邻镇来的货郎闲聊：“你说稀奇不稀奇？顾小子那套法子，我家狗蛋练了五天，现在能把烧红的铁条徒手捏弯！”
货郎的眼睛立刻亮了。
第二日清晨，顾昭的木屋外就多了七八个背着剑囊的身影。
为首的是个灰衣汉子，腰间挂着半块断玉，抱拳时手腕上的红绳晃得人眼晕：“在下是青河镇的练气散修，听闻顾兄弟有革新功法，特来讨教。”
顾昭扫过众人的鞋底——灰衣汉子鞋跟沾着新鲜的黄泥，另外两人的剑鞘有被草叶刮过的痕迹，最右边那个年轻人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剑柄。
他不动声色地扯了扯阿木的衣角。
阿木立刻会意，绕到人群后方。
当那个年轻人的手刚摸向腰间的短刃时，阿木的脚精准地勾住他的后脚跟。
年轻人踉跄着栽进泥坑，短刃“当啷”落地——竟是淬了毒的。
“血手判官的人？”顾昭蹲下来，看着年轻人脖颈处的红痣——和周无命耳后那颗一模一样。
灰衣汉子脸色骤变，反手抽出剑：“动手！”
早有准备的顾昭轻喝一声。
村口的老槐树下，十二道黑影如雾般升起——那是他用前日平定的冤魂转化的阴兵。
阴兵们无声地穿过人群，瞬间制住所有来袭者的手腕。
“你们以为伪装成求学者就能混进来？”顾昭踩着灰衣汉子的剑柄，“我在村口埋了镇魂阵，活人的心跳声在阵里能放大十倍。”他指了指灰衣汉子狂跳的太阳穴，“你们六个人，心跳快得像擂鼓，当我听不出来？”
灰衣汉子额角冷汗直淌：“周兄弟说你只是个猎户……”
“周无命？”顾昭眯起眼，用判官笔挑起年轻人的下巴，“他现在在哪？”
年轻人嘴硬地偏过头。
顾昭指尖弹出一滴孟婆汤，顺着他的人中滑入。
年轻人的瞳孔瞬间涣散，声音像被抽走了魂魄：“周爷在镇西破庙，说要等拿到功法就去投靠湘东王的暗卫……”
“湘东王？”顾昭的手指猛地收紧。
他想起沈青竹咳血时捏碎的传讯玉符，想起她镜中拧紧的眉峰，“萧绎果然开始注意我了。”
他转身看向围过来的村民。
阿木攥着从泥坑里捡回的短刃，指节发白；阿牛抄起门后的木棍，胸膛剧烈起伏；赵三举着打铁的铁锤，手腕上还沾着铁屑——这些从前只知道打猎种地的人，此刻眼里都燃着火焰。
“从今天起，”顾昭提高声音，“我们成立‘镇魂卫’。”他从怀里掏出《阴阳合息诀》的基础篇，“我教你们功法，教你们战术，教你们怎么在乱世里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
阿木把短刃往地上一插，溅起的泥点落在他磨破的袖口上：“我第一个报名！”
“我也去！”阿牛挤到最前面，“昭哥说过，打仗不是靠一个人，是靠一群人！”
顾昭望着他们发亮的眼睛，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他抬头看向渐暗的天色，阴时室在识海里轻轻震颤——今夜，该让新收的阴兵试试实战了。
月上柳梢头时，顾昭独自走到村外的山坳。
他摸出镇魂令，在地上画出玄奥的纹路。
风突然转了方向，十二道黑影从地底升起，在月光下凝成半透明的甲士模样。
“今夜演练突袭。”他的声音混着风声，“目标：模拟二十里外的废弃道观，假设里面有筑基期修士把守。”
阴兵们无声地点头。
顾昭看着他们融入夜色，嘴角勾起一抹笑——萧绎的暗卫，周无命的同党，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阴谋，都该见见“镇魂卫”的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