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敲打着破庙残存的瓦片，发出急促的声响。庙内，一小堆篝火勉强驱散着湿气和阴暗。艾莉娅坐在一个倒扣的石墩上，小心地烘烤着被雨淋湿的银发发梢。巴顿则抱着胳膊，靠在一根斑驳的柱子旁，铠甲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目光依旧锁定在菲尼克斯身上。
菲尼克斯没理会那两道灼人的视线，他正专注地盯着跳跃的火苗，右手无意识地在地上划拉着什么，像是在计算，又像是在记录。
“这场雨不会太久。”菲尼克斯忽然开口，打破了只有雨声和柴火噼啪声的寂静，“再等一刻钟，我们就可以继续赶路。”
巴顿冷哼一声，显然不信。外面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一刻钟后，雨声果然渐渐稀疏，乌云散开，阳光重新洒落。
巴顿：“……”
艾莉娅看向菲尼克斯的眼神更加明亮。
再次上路，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道路却变得泥泞。三人的鞋子和裤脚很快沾满了泥浆。巴顿的金属靴子更是每一步都陷得很深，让他行走起来格外费力，脸色也更臭了。
菲尼克斯走在最前面，他的步伐看似随意，却总能巧妙地避开最泥泞不堪的地方，选择相对坚实的地面落脚。艾莉娅学着他的样子，虽然也沾了泥，但比深一脚浅一脚的巴顿要好得多。
巴顿看着前面两人相对轻松的步履，再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忍不住闷声道：“你好像对这条路很熟？”他不相信这是运气。
菲尼克斯头也不回：“第一次走。”
“那你怎么知道哪里好走？”
“看的。”菲尼克斯指了指地面，“被雨水冲刷后，土壤的颜色、颗粒大小、植被的根系分布，都能告诉你下面的软硬程度。”
巴顿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只看到一片混乱的泥泞。他完全无法理解菲尼克斯是如何从这些看似无意义的细节中读出信息的。这感觉，就像文盲看着天书。
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路看起来宽阔平坦，是商队常走的主道；另一条则是狭窄陡峭、通往山林的上坡小路。
巴顿毫不犹豫地指向主道：“走这边。小路容易遇到魔兽，而且绕远。”
菲尼克斯却在那条狭窄的小路前停了下来，他闭上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几秒后，他睁开眼，语气肯定：“走小路。”
“为什么？”巴顿强压着怒气，“主道更安全快捷！”
菲尼克斯指了指主道方向远处天空中几乎看不见的几个小黑点：“那边有大量的食腐秃鹫在盘旋，聚集不散。要么是刚发生过战斗，血迹未干；要么就是有大型商队长时间滞留，产生了大量垃圾，吸引了它们。无论哪种情况，现在过去都可能卷入麻烦。”
他又指了指小路旁边的植被：“这边的植物叶片完整，没有大规模踩踏或车辙痕迹，空气中也只有雨后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味，没有血腥或太多人类活动的污浊气息。虽然难走点，但更清净安全。”
巴顿极目远眺，勉强能看到那些几乎融入天际的小黑点，他根本无法确定那是不是秃鹫，更别提判断数量和状态了。至于气味？他除了雨后泥土味，什么也闻不出来。
“无稽之谈！”巴顿认定菲尼克斯是在故弄玄虚，“仅凭这些虚无缥缈的猜测，就要让我们放弃好走的大路，去爬这难走的山路？简直是胡闹！”
艾莉娅这次却站在了菲尼克斯这边：“我相信菲尼克斯的判断。他之前说下雨，不就准了吗？”
巴顿看着再次毫不犹豫选择相信菲尼克斯的艾莉娅，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他感觉自己的专业知识和判断力受到了双重质疑和侮辱。
“小姐！我们不能拿您的安全冒险！”
“走小路就不是冒险了吗？”艾莉娅反问。
眼看两人又要争执起来，菲尼克斯叹了口气，对巴顿说：“这样吧，圣骑士阁下。您如果不放心，可以走主道在前面等我们，或者去探查一下情况。我和艾莉娅走小路。我们在下一个汇合点碰面。”
这提议看似让步，实则将了巴顿一军。他奉命保护艾莉娅，怎么可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单独跟这个神秘的家伙走一条“危险”的小路？
巴顿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起走小路！”
他倒要看看，这条破路能走出什么花样！如果事实证明菲尼克斯是错的，他一定要让这个装神弄鬼的小子好看！
于是，三人转向了那条狭窄陡峭的山路。巴顿带着一肚子火气和怀疑，艰难地跟在后面，金属靴子在湿滑的石头上几次打滑，更是让他憋屈不已。
然而，当他们气喘吁吁地爬上山坡，走到小路中段时，前方主道方向隐约传来了兵刃交击和呐喊声，声音在雨后清新的空气中传得很远。
巴顿的脚步猛地顿住，愕然望向主道方向。
真的……出事了？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前面那个依旧步履平稳、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黑发少年背影，第一次对自己坚定不移的信念，产生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难道……这个被他视为“无用”和“骗子”的游学者，真的拥有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洞悉世界的智慧？
这个念头，让巴顿·铁岩的心情，比踩了满脚泥泞还要糟糕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