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星公社回来，林枫的心像被浸透的棉絮，沉重而冰冷。李明远的话反复在他耳边回响——“水深得很”、“不止孙福海和林国栋”、“没有确凿证据”。仇人的面目已然清晰，可他们盘踞在权力和关系的蛛网中央，自己却如同困在蛛网边缘的飞蛾，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他不能急。李明远说得对，没有实力，复仇只是空谈，是自取灭亡。夜色深沉，蛙鸣如鼓。林枫躺在炕上，睁大眼睛望着漆黑的屋顶，脑海中飞速盘算。当务之急，是赚钱，是积累资本，是让自己和母亲先站稳脚跟，拥有最基本的抗风险能力。山货生意是小打小闹，必须找到更快、更稳的财路。他想到了苏晚晴信里描述的南方，想到了县城集市上那些稀罕的小商品。信息差，永远是赚钱最快的方式。可本钱呢？渠道呢？忽然，他想起李明远给他的二十块钱，还有母亲炕席下那辛苦攒下的几十块。这笔钱，或许可以搏一把。第二天，林枫找到王石头，没有提及红星公社之行，只是说：“石头哥，山货生意快到淡季了。我想趁农闲，去趟远点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别的门路。”王石头对林枫已是无条件信任：“小枫，你说去哪就去哪，俺跟你干！”林枫摇摇头：“这次不一样，路远，花钱多，风险也大。我先一个人去探探路。你在家，帮我照看着地里，特别是那个水池，别让人使坏。”王石头虽有些失望，但还是用力点头：“你放心！地里的活儿和池子，包在俺身上！”安抚好王石头，林枫又去了李满仓家。他没有透露真实计划，只是说想去邻县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山货销路，需要借点本钱周转，承诺回来连本带利一起还。李满仓见识过林枫的本事，加上之前合伙采山货得了实惠，犹豫了一下，还是借给了他十块钱。加上自己的积蓄和李明远的资助，林枫凑了将近六十块钱。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了。几天后，林枫告别母亲，再次踏上了路途。这一次，他的目的地不是县城，而是更远、更大的地区所在地——市里。他谎称是去市里找远房亲戚看看有没有零工机会。一路颠簸，当林枫站在市汽车站门口，看着比县城繁华数倍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和偶尔驶过的吉普车时，他深吸了一口气。这里，才有他需要的机会。他没有盲目乱逛，而是直奔市里最大的百货大楼和几个新兴的集贸市场。他的目光掠过琳琅满目的商品，重点关注着那些县城少见甚至没有的东西：颜色鲜艳的塑料发卡、印着卡通图案的汗衫、电子表、还有各种新奇的小玩具……他仔细询问价格，默默记在心里。同时，他也留意着那些看似不起眼却可能很有需求的东西，比如——松紧带和纽扣。这类小商品价格低、体积小、不易损坏，而且是日常必需品，市场需求稳定。经过一天的考察和对比，林枫心中有了计较。他看中了两种商品：一种是色彩鲜艳的塑料发卡，百货大楼批发价几分钱一个，在县城绝对能卖到一两毛；另一种就是成包的松紧带和纽扣，本小利微，但走量大。他用几乎所有的本钱，批发了大量发卡和松紧带、纽扣，将那个破旧的帆布包塞得满满当当。返回的路上，林枫紧紧抱着那个装满希望的帆布包，心中盘算着利润。如果这些东西能顺利在县城出手，他的本钱至少能翻一番！这将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然而，他刚风尘仆仆地回到村口，就看到王石头焦急地等在那里，脸色难看。“小枫！你可回来了！”王石头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出事了！咱们的蓄水池……让人给扒了！”林枫的脑袋“嗡”的一声，心瞬间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