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凝成的人形还没散,我丹田里的残碑熔炉已经震得发烫。
青火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闭气!有敌!”
我低吼一声,碎星步瞬间踩出,人影一闪就冲到洛璃和雷猛中间。左手拽住洛璃胳膊,右手直接把雷猛往旁边一甩。两人刚离原位,头顶那片黑雾突然压下来,像一张嘴似的合拢,要是慢半步,现在已经被吞进去。
脚下地面开始冒白烟,滋啦作响,石头都腐蚀出了坑。
洛璃反应极快,玉瓶一抖,一颗灰白色丹药飞上空中。“砰”地炸开,一股药雾扩散开来,和毒雾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响。眼前这片区域总算能看清了,虽然还是灰蒙蒙的,但至少不瞎。
“含着闭气丹。”她声音沉稳,“这毒带蚀魂香,吸久了神识会迟钝。”
雷猛从地上爬起来,锤子扛肩,眼睛瞪得像铜铃。“他娘的!敢偷袭老子?”
他背后工具包自动打开,三百六十种材料嗡嗡震动。控器阵成型,三十六枚铁锥破空而出,直插毒雾最浓的地方。几声闷哼传来,三道黑影从雾里跌出,面罩裂开,露出惨白的脸,五官扭曲,嘴角流黑血。
是幽冥教徒。
我没动。
手按在碎星剑上,指节发紧。这些人不是乱来的,动作整齐,站位有讲究。刚才那一波突袭看似凶狠,其实没想真杀我们,更像是逼我们慌,逼我们乱跑。
他们在等。
等我们自己撞进陷阱。
残碑熔炉又颤了一下,这次不是警告,是吸收。空气中飘着一丝丝黑色气息,是那些毒雾逸散出来的余韵,还有铁锥击中敌人时溅出的血气。它们一点点被熔炉拉进去,青火煨着,慢慢炼成源炁。
量不多,但够用。
这点火候藏在丹田深处,谁也看不出来。
洛璃盯着前方,低声说:“五阴锁灵阵的雏形,毒雾旋转方向不对劲,有人在后面控阵。半个时辰内不破,神识会被侵蚀。”
雷猛咬牙:“那就先砸了他们的阵眼!”
他提起锤子就要往前冲。
我一把拽住他手腕。“别动。”
他扭头瞪我:“你怕个球?咱们还站这儿让他们喷毒气?”
“他们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盯着雾里,“你看刚才那三人,落地就叫,声音大得能穿十里。他们是故意暴露位置,引你出手。”
雷猛愣住。
我继续说:“他们不止这几个人。脚印被风吹乱了,但我记得刚才站的位置,地面有七处轻微下陷,说明有人埋伏。加上刚才露脸的三个,至少十人。现在雾起来了,他们在换位。”
洛璃点头:“风向变了两次,毒雾流动节奏也在变。这不是自然扩散,是人为操控。”
“所以。”我看向雷猛,“你现在冲出去,打的是假目标。等你耗尽力气,真正的杀招才来。”
雷猛喘着粗气,拳头捏得咔咔响,最后还是把锤子横在胸前,站定。
雾越来越厚。
远处那些修士早就跑没影了,连个屁都不敢放。整个岸边只剩我们三个还站着。
黑雾中央,一道身影缓缓升起。
披黑袍,戴兜帽,脸上罩着鬼脸面具,手里握一把刻满人脸的刀。他悬在半空,声音沙哑:“陈无戈,血海就是你的坟墓。”
我没说话。
洛璃冷笑:“坟不坟的我不知道,但你这张脸挺熟,上次炸炉的时候见过类似款。”
那人不动,只抬手一挥。
四周毒雾猛然翻滚,十二个方位同时涌出黑影,脚步轻,动作齐,呈环形包围之势。他们不靠近,也不退,只是围着我们转,不断释放新的毒雾,封锁退路。
杀局已成。
但他们还是没攻。
我知道他们在等什么——等我们心神耗尽,等闭气丹失效,等洛璃再扔一颗清毒丹时,突然切断她的后路。
可他们不知道,我体内的残碑熔炉一直在动。
每一丝逸散的毒炁,每一点断刃残兵的气息,都被我悄悄吸进去,煨成源炁。这点力量攒着,关键时刻能爆一下。
雷猛突然开口:“左边第三个,呼吸重了。”
我眼角扫过去。
确实。那人脚步比别人慢半拍,手搭在刀柄上有点抖。应该是刚才被铁锥擦中的那个,伤没表面看起来那么轻。
“别急。”我对雷猛说,“等他主动靠近。”
话音刚落,那人忽然抬手,甩出一枚黑色符纸。
符纸未落地,洛璃手中玉瓶一震,一道赤光射出,直接把符纸烧成灰。她冷冷道:“老套路,三品迷魂符,骗小孩的。”
那人见计不成,转身就退。
但雷猛早准备好了。
控器阵再启,六枚铁锥从不同角度飞出,精准命中他小腿和肩膀。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面罩脱落,露出一张年轻却扭曲的脸,嘴唇发紫,显然是中毒了。
洛璃闪身过去,一脚踩在他胸口,迅速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她看了一眼,眼神微变。
“冥使级执令者。”她把令牌递给我,“专司布杀局,地位不低。”
我接过一看,令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持令者入,断剑者死。
和深墟残碑底部的字一模一样。
看来这条路,他们早就盯上了。
“难怪不怕死。”我说,“这是奔着灭口来的。”
雷猛啐了一口:“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我抬手拦他。“还没到时候。”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令牌,它还在发烫。残碑熔炉对它有反应,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把令牌塞进酒囊,混着九转逆脉丹粉一起收好。
这点东西,说不定以后能烧出更大的火。
雾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节奏一致。
又来了四个人。
他们没穿黑袍,而是背着药箱,手里拿着长管,对着我们这边喷洒新的毒雾。这种雾颜色更深,带着腥臭味,一碰到清毒丹的药雾,竟然开始融合,变得更浓。
洛璃皱眉:“他们在升级毒雾配方,这不是单纯杀人,是在做实验。”
“拿我们试阵。”我说。
雷猛怒了:“狗日的,把我们当药人?”
“别喊。”我压低声音,“他们在听。”
果然,外面安静了一瞬。
那些脚步停了。
我知道他们想让我们慌,想让我们骂,想让我们暴露情绪弱点。可越是这样,越不能动。
我闭上眼,靠残碑熔炉的感觉判断周围能量流动。毒雾中有细微的波动,像是阵法节点在充能。每一次充能,都会让雾更重一分。
他们在蓄力。
这一波要是扛不住,下一波就得靠硬拼。
我睁开眼,对洛璃说:“再扔一颗清毒丹,但别全炸,留一半。”
她懂我意思。
丹药飞起,在空中只爆了一半,药雾扩散,腐蚀出一个短暂的缺口。就在那一瞬间,我用碎星步冲到缺口边缘,剑胚出鞘半寸,划地而过。
地面裂开一道缝。
裂缝里冒出一股黑气,迅速被残碑熔炉吸走。
我收回剑,回到原位。
没人发现。
但我知道,刚才那一剑,切开了一个阵眼。
毒雾的旋转节奏变了。
外围的脚步开始乱。
“有效。”洛璃低声说。
雷猛咧嘴:“那就再来几下?”
“不行。”我说,“他们马上会调整阵型,现在动手等于暴露手段。”
我看了眼天色。
夜更深了。
风停了。
雾静止了。
所有人都在等。
等下一个动作。
我手放在剑柄上,不动。
洛璃站在左侧,玉瓶随时准备出手。
雷猛在右,锤子横胸,肌肉绷紧。
十二个黑影围成一圈,手持兵器,沉默站立。
中间这片地,成了死地。
可我们还站着。
没有退。
也没有冲。
就在这个时候,空中那个领头的教徒忽然抬起手。
他掌心朝下,缓缓压落。
四周毒雾同时下沉,像一张网,朝着我们头顶罩下来。
我知道,真正的攻击开始了。
我张嘴,把嘴里含着的闭气丹咽了下去。
这一口,是为接下来的爆发准备的。
残碑熔炉里的源炁已经积到临界点。
只要他们踏入三步之内,我就敢掀桌子。
雷猛低吼:“来了!”
我抬手,声音冷静:“等他们再近一点。”
黑雾压得更低。
我能闻到腐肉和铁锈混合的味道。
洛璃的手已经伸进药囊。
雷猛的锤子微微抬起。
就在毒雾即将触顶的那一刻,我忽然感觉到——
酒囊里的令牌,开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