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刚踩实沙地,左肩的伤口就抽了一下。
血还在渗,湿了半边兽皮袍。刚才那场架打得凶,残碑熔炉里的青火翻腾得厉害,现在才勉强压住。雷猛在后面拖着血刀门主,铁链刮过沙面,发出刺啦声。洛璃走在我右斜后方,手里玉瓶没松过,指节发白。
我们都没说话。
这片沙海太静,连风都像是被吸走了。星图还在我脑子里闪,东南三百里,洼地。令牌贴胸口的位置烫得慌,像揣了块烧红的铁。
就在这时,沙丘侧面动了。
一道黑影从坡底窜出,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刀光直奔我后背,角度刁钻,冲的是心口偏上三寸——旧伤位置。
我没来得及转身。
但雷猛先动了。
他猛地甩手,铁链脱掌飞出,在空中划出弧线,砸进沙地。链环撞上某处硬物,“铛”一声炸响。下一秒,地面浮起一层暗纹,呈蛛网状扩散。是控器阵!
那把刺来的刀突然一歪,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刀尖调转,反朝着偷袭者自己喉咙抹去。
偷袭的人慌了,手腕猛抖想收刀,可刀不听使唤。
洛璃也出手了。
她抬手一抛,玉瓶飞出去半丈高,瓶盖自开,一团赤红火焰喷出,直扑那人握刀的手。火舌缠上手指,皮肉立刻焦黑冒烟。那人惨叫一声,终于松了手。
刀落地。
我借着这空档旋身拔剑,无锋重剑出鞘半截就横扫过去,把后续攻势全挡下。再看清楚眼前这人——瘦得像根干柴,脸上蒙着黑巾,只露一双泛红的眼。右手四指扭曲反折,显然是练过什么邪门手法。
“血刀徒辛?”我认出来了。
北域有个传闻,说血刀门有七十二徒,专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其中这个“辛”,最喜欢背后捅刀子,三年前连杀三名丹师,取心炼药。我一直觉得这种人就是条藏狗,躲阴沟里咬人。
没想到真让我碰上了。
他站在两丈外,左手捂着被火烧的手,眼里全是惊。可能没想到偷袭会失败,更没想到我们反应这么快。
“你们……早防着?”他声音嘶哑,像是砂纸磨出来的一样。
我没答。
往前踏一步,左拳已经蓄好源炁。残碑熔炉里的青火猛地一缩,随即爆燃,一股热流顺着经脉冲到手臂。这一拳要是打实了,不死也废。
“偷袭老子?”我冷笑,“老子打完架,从来不睡死。”
话音落,拳已出。
碎星拳第三重——崩山式!
拳风压得沙地凹下去一圈,正面轰在他胸口。我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他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在沙丘上又滚下来,口吐黑血,四肢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雷猛走过去,用铁链把他脖子套住,按在地上。
“死了?”他问。
“没。”我看了一眼,“胸骨全碎了,活不了多久,但还能喘。”
洛璃这时靠过来,目光落在我肩上:“你伤口又裂了。”
我嗯了一声。刚才那一拳发力太猛,牵动了旧伤。血顺着肋下流,把腰间酒囊都染红了一片。
她没多说,从玉瓶里倒出点粉末,往我伤口一撒。凉意瞬间散开,痛感减轻了些。
“够用了。”我说。
她收起瓶子,眉头还是皱着。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连续战斗,源炁未稳,伤势叠加,再打下去迟早崩。但她也知道,现在不能停。
雷猛把血刀徒辛捆结实,挂在自己的大锤上。那具身子软塌塌的,头歪着,嘴边血泡不断冒又破。
“这人是冲你来的。”雷猛说,“不是劫囚。”
我点头。
血刀门主被俘,残党第一反应应该是救人。但这人没管囚犯,目标明确是我。说明有人盯上了我手里的东西——要么是《碎星拳》传承,要么是那块令牌。
可惜他选错了时机。
刚经历一场大战,我确实虚弱,但他们也小看了我们的配合。雷猛能在矿坑里活下来,靠的就是听地辨动。刚才那点沙粒震动,瞒不过他。而洛璃的丹火,从来不是摆设。
三人联手,哪怕我状态不对,也不是谁都能摸上来割一刀的。
远处沙丘开始塌陷,像是被风吹久了自然垮掉。但我们都知道,那是遗迹彻底崩解的余波。金光早就熄了,裂缝合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我心里清楚,那东西醒了。
它在下面等着。
而我已经在路上。
我摸了摸胸口。
令牌还在,温度比刚才更高了。
雷猛把铁链重新绕回手臂,扛起大锤:“走?”
我点头,迈步往前。
洛璃紧跟在我侧后,手一直没离开玉瓶。雷猛押着俘虏断后,脚步沉稳。我们三人保持原有队形,继续向东南方向前进。
沙地越来越松软,每走一步都会陷下半寸。空气中开始飘出一丝腥味,像是铁锈混着腐草。残碑熔炉轻微震动,青火在丹田深处缓缓旋转,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我忽然停下。
“怎么了?”洛璃问。
我没答。
低头看向脚下。沙面有一道细缝,不到一指宽,却笔直延伸出去十几步远。缝里没有光,但能感觉到气流在往外涌。
和之前那道金光裂缝不一样。
这条缝,更像是……呼吸孔。
我蹲下,伸手探了探。温度比周围高,还有轻微震感,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别碰。”洛璃突然说。
我收回手。
就在这一刻,缝中传出一声闷响。
不是爆炸,也不是撞击,而是某种低频震动,像是心跳,又像是钟鸣。
我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沙。
“继续走。”我说。
队伍再次移动。
我走在最前,右手始终按在无锋重剑柄上。剑身沾了血,有点滑。我用力攥紧,指节发白。
身后,那道细缝缓缓闭合。
沙面上,最后一点气流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