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走廊尽头那具睁开眼睛的机关兽，它没动，也不逃，就那么蹲在凹槽里，红眼直勾勾盯着我们。
雷猛手已经摸到工具包上，洛璃喘了口气，靠在墙边，手臂上的红线还在发烫。我没说话，往前走了一步。
这地方不能停。
停就是死。
我迈步往前，脚步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闷响。那机关兽看了我三息，转身钻进暗门，门合上了。后面再没有动静。
“它真走了？”雷猛低声问。
“不是走。”我说，“是让我们进来。”
洛璃咬牙站直，“那就进去，看看它想干什么。”
我们三人排成一列，我走在最前，手搭在无锋重剑上。残碑熔炉在丹田里轻轻跳，青火稳定，但有种说不清的躁动感，像是闻到了什么熟东西。
走廊越来越宽，地面从金属板变成了石质，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走到尽头是一扇半开的大门。门后有光，微弱，泛青。
我推开门。
里面是个圆形大殿，中央立着一座石台，三米见方，表面光滑如镜。台子正中刻着三个字——碎星拳。
字是凹进去的，边缘整齐，像是用刀削出来的。
我站在原地没动。
雷猛绕到左边查看石台材质，伸手摸了摸，脸色变了：“这石头……比血髓矿还硬。”
洛璃扶着柱子走过来，右手拿着玉笔，左手压着右臂，红线爬到了肩膀，但她还是把注意力放在石台上：“这些刻痕不是装饰，是功法印记，整部《碎星拳》都在这里了。”
“能练吗？”我问。
她摇头：“缺引气诀，光有形，没神，没法运转。”
我嗯了一声。
难怪没人能拿走传承。
有了经文，没有入口，就像锅里有饭，没火煮不熟。
我往前走，站到石台前。手掌抬起，准备触碰。
就在指尖要碰到“碎星拳”三字时，识海猛地一震。
一股轰鸣声从脑子里炸开，像有人在远处擂鼓，又像千军万马冲阵。我耳朵嗡嗡响，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残碑熔炉突然剧烈震动。
青火在裂缝里暴涨，火苗窜出半寸高，烧得我丹田发烫。
我咬牙撑住，手指终于按了上去。
轰——！
拳意冲进来。
不是气，不是力，是一种纯粹的“意”。
像一座山砸进身体，顺着经脉一路往下，直冲四肢百骸。我全身肌肉绷紧，皮肤绷得发亮，血管一条条凸起，像要炸开。
右臂最先反应。
皮肤开始发烫，接着出现细线，一道接一道，从手腕往上爬，形成复杂的纹路。那些纹路发着微光，像是夜里能看到的星图。
星纹。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发红，指节发白，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
脑子里多了一段东西。
不是文字，不是声音，是一种感觉——出拳的感觉。
一拳打出，天塌地陷。
第二拳，星辰破碎。
第三拳，万法归空。
这不是学来的，是直接塞进来的。
残碑熔炉开始工作。
青火把溢出的拳意吞进去，熬一熬，转化成源炁，反补回来。我体内翻腾的劲慢慢稳住，呼吸恢复。
“陈无戈！”雷猛喊了一声。
我没应，也不敢动。
这一动可能就会爆。
星纹还在蔓延，现在已经到了肩胛骨，每一道纹都带着沉重的压力，像是背上扛了座山。
我站着，脚跟扎地，像根铁桩。
过了大概半炷香时间，拳意冲击终于缓下来。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指从石台上移开。
“你怎么样？”洛璃问。
“还活着。”我开口，声音有点哑。
她松了口气，低头继续记录星纹走向。雷猛凑近石台，绕了一圈：“这台子没机关，也没符文，可刚才那股劲……不是普通人能扛下来的。”
“我不是普通人。”我说。
我活动了下手臂，星纹随着肌肉起伏微微发亮。我能感觉到，这些纹路不只是印在皮上，它们已经渗进筋骨，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碎星拳》的意，我已经拿到了。
能不能用出来是另一回事。
但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我一碰，它就传？
洛璃忽然抬头：“这些星纹的走向……和你之前炼丹时留下的源炁轨迹一样。”
我一愣。
对。
不一样。
别人练功是画路线，我是直接把路修进身体里。
残碑熔炉干的事，就是把乱七八糟的东西炼成我能用的源炁。现在它连拳意都能煨了，等于给我开了外挂。
“所以你是钥匙。”雷猛说，“这破台子认你。”
我没回答。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咔。
一道裂纹从穹顶蔓延下来，灰尘簌簌落下。
整个大殿轻轻晃了一下。
不是地震。
是这座古殿自己在动。
石台上的“碎星拳”三字突然亮了一下，青光一闪即逝。
洛璃抬头看天花板：“封印松了。”
“谁封的？”
“不知道。”她皱眉，“但肯定不是为了让人随便拿走传承。”
我看着石台。
刚才那一波拳意太猛，但我撑住了。
如果换个人来，可能当场就被撑爆了。
这地方在挑人。
而我，刚好符合条件。
雷猛退后两步，站到我旁边：“接下来怎么办？等它完全开？”
“不能等。”我说，“机关兽撤了，封印发光，说明有人或者有东西知道我们来了。”
“谁？”
“不知道。”我看向大殿深处，“但肯定不想让我们好好拿东西。”
洛璃忽然闷哼一声。
我转头，她左手紧紧掐着右臂，额头冒汗。
“红线又动了。”她说。
我走过去，看到那道紫黑色的线正在缓慢往上爬，已经接近锁骨。
“标记没消。”
“它在引什么东西过来。”
雷猛握紧铁锤：“那就别让它靠近。”
我点头，看向石台。
《碎星拳》全本在这里，但没有引气诀。
有没有可能……引气诀不在这里？
我闭眼，把意识沉进残碑熔炉。
青火安静燃烧，里面还存着一部分没炼完的拳意余波。我试着引导它往右臂走，顺着星纹的路径。
刚一动，星纹突然发烫。
一股热流冲进经脉，右臂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我抬起手，五指张开又握紧。
力量感很强。
不是修为提升，是身体本身被改造了。
“你试了？”洛璃问。
“试了一下。”
“别乱来。”她说，“你现在状态不稳定，万一星纹反噬，肉身承受不住。”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可我不试，永远不知道能不能用。
刚才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出拳的轨迹。
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
大殿又震了一下。
这次更明显。
石台边缘的灰尘全部滑落，露出底下更深的刻痕。那些刻痕组成一个圆环，围着“碎星拳”三字，像是某种阵法。
洛璃盯着那个环看了几秒：“这是锁阵。”
“能破吗？”
“不能。”她摇头，“这不是符文阵，是意志阵。靠的是守护者的念，强行破会触发反噬。”
我盯着石台。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等它自己开。
或者，等那个不想让我们拿东西的存在，亲自出来。
我站直身体，右手按在无锋重剑上。
星纹在皮肤下微微发亮。
残碑熔炉里的青火跳了跳。
门外风声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