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还在动。
我睁眼的时候，那股推力已经到了通道拐角十步外。残碑熔炉里的青火跳了一下，像被风吹过的烛芯。我没动，手指搭在无锋重剑的柄上，掌心发烫。
雷猛靠墙坐着，工具包打开一半，手里捏着块矿石粉。他耳朵动了动，没抬头，但肩膀绷紧了。
洛璃背对着我们，正在玉简上写字。她笔尖一顿，落下的墨点比之前大了一圈。
我知道——来了。
血刀门徒乙是从右侧石缝钻出来的。动作很快，弯刀出鞘时带起一串红光，直劈雷猛后颈。这人左脸有疤，刀法走偏锋，专挑防守最松的地方下手。
但他忘了这里不是野外，是古武台的机关通道。
刀还没落下，洛璃甩手扔出一个玉瓶。瓶子砸在半空炸开，火舌喷出，缠上血刀刀身。那火是丹火，烧得快，温度高，瞬间让刀刃上的阴煞之力凝滞。
就是这一瞬。
我踏出一步，碎星步踩在地上没有声音。下一瞬人已冲到对方面前，右拳直接轰出去。拳头离体时，残碑熔炉猛地一震，一股源炁顺着经脉冲进手臂，裹住整条右臂。
“砰！”
拳打在对方胸口，骨头断裂的声音很清脆。他整个人往后飞，撞在墙上滑下来，嘴里喷出血沫。
雷猛趁机翻滚两圈，从工具包里抽出三根青铜钉，往地上一插。指尖掐诀，低喝一声：“起！”
地面裂开一道缝，阵纹浮现，蓝光顺着纹路蔓延。控器阵成形，正好把倒地的血刀门徒乙围在中间。
那人挣扎着想爬，脚刚抬就被阵纹锁住。他低头看，发现双脚像是被铁链捆住，动不了。
“你们早设套？”他抬头，声音嘶哑。
没人回答。
我收回拳头，掌心还残留着源炁流动的感觉。刚才那一击用了六成力，没下死手，但也足够让他废一阵子。肋骨断了至少三根，内脏震荡，短时间别想站起来。
洛璃走过来，捡起地上碎裂的玉瓶残片，用布包好放进腰间袋子。她没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
我摇头。没事。
雷猛蹲在阵边，检查阵法稳定性。他顺手从工具包里掏出一块黑布，盖在阵眼上，防止灵压外泄。
“这人是血刀门的。”我说，“低阶杀手，专干夜袭的活。”
“知道。”雷猛哼了一声，“脸上那道疤，是去年在北域矿坑留下的。当时他跟着主事追杀逃奴，被我用锤子砸破脸。”
“那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认识这种人。”雷猛冷笑，“脑子不好使，胆子又大，拿命换钱的货色。”
我走到阵前，低头看着血刀门徒乙。他喘得很急，眼神却没乱。这种人不怕死，怕任务失败。
“谁派你来的？”我问。
他闭嘴不答，反而咧嘴笑了下，露出一口带血的牙。
我不急。这种人嘴硬，但身体会说实话。刚才那一拳震散了他的真气运行路线，现在他体内乱成一团，每呼吸一次都像在吞刀子。
我转身走回原位，把无锋重剑插进沙土里。剑柄沾的血已经干了，发黑发硬。
“守好阵。”我对雷猛说，“别让他跑了。”
“放心。”雷猛拍拍工具包，“三百六十种材料，够他玩三天。”
洛璃走过来，递给我一瓶新的丹液。这次不是温养型的，是提神的，喝了能撑六个时辰不困。
我接过，拧开灌了一口。味道苦，有点涩，但有效。
“你刚才出手很快。”她说。
“再慢雷猛就缺条胳膊了。”我抹了把嘴，“丹火用得也好，正好卡在他刀势最盛的时候。”
“他那种刀法，砍到第三式会有半息停顿。”洛璃淡淡地说，“老套路了。”
我点头。看来她也不是只会炼丹。
通道里安静下来。头顶符文重新亮起蓝光，照在阵法上，映出一圈圈波纹。远处齿轮声还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转动。
我靠着墙坐下，闭眼调息。
残碑熔炉开始工作。刚才战斗中吸收的那点血刀煞气正被青火熬着，一点点转化成源炁。量不多，但聊胜于无。
我感觉经脉里空荡荡的，比昨晚更虚。昨夜拼石碑耗了三成源炁，今晚这一拳又去了两成。现在全身加起来不到四成，得省着用。
雷猛坐在阵边，手里把玩着一根铜针。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通道深处，耳朵微动，像是在听什么。
洛璃站在石碑前，重新检查星图。她手指划过第七星的位置，眉头皱了一下。
“星图偏移的角度变了。”她说。
我和雷猛同时睁眼。
“不可能。”雷猛站起来，“我们没动它。”
“不是人为。”我睁开眼，看向石碑。残碑熔炉里的青火突然抖了一下，朝那个方向偏转。
有人在改星图。
不是用工具，是用劲道远程影响。这种手段需要极精准的控制力，还得熟悉古武台的机关结构。
“是血刀门主？”洛璃问。
“不像。”我摇头，“血刀门主喜欢正面刚，不会搞这些小动作。”
“那是谁？”
我没回答。但我知道——这地方不止我们三个人。
血刀门徒乙在阵里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他抬头看着我们，忽然笑了。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他声音断断续续，“他马上就要到了。”
“谁？”我问。
他没说，只是盯着我，眼里有种奇怪的光。
我站起身，走到阵前。蹲下来看着他。
“你说的‘他’，是不是左手缺两根手指的那个？”我问。
他瞳孔缩了一下。
我知道了。
血刀门主确实来了。
我回头看了雷猛一眼。他点点头，手已经按在工具包上。
洛璃走过来，站在我旁边。她手里多了个玉瓶，瓶口封着赤红色的蜡。
“准备好了？”她问。
“等他来就行。”我说。
血刀门徒乙忽然大声笑起来，笑声在通道里回荡。他一边咳血一边笑，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你们……一个用废丹炼源炁，一个靠丹火补阵，一个拿破铜烂铁布控器阵……”他喘着说，“真是废物抱团。”
我没生气。
雷猛也没动。
只有洛璃抬手，把那个赤红蜡封的玉瓶轻轻放在阵边。
“你说错了。”她说，“我们不是抱团。”
她顿了一下，看着阵里的人。
“是我们三个，刚好能把你们全灭。”
阵纹突然亮起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