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麟兽的蹄子踩在碎石路上，发出闷响。风从北边吹来，带着干冷的味道。我坐在兽背上，右手搭在无锋重剑上，指节发白。雷猛在我旁边，骑着另一匹，手里握着工具包的带子。
我们刚出城门没多久，路两边是陡坡，上面长着枯树。地势狭窄，不适合快走。我知道这种地方最容易被埋伏。
残碑熔炉在丹田里轻轻震动，像闻到血腥的野兽。它有反应了。
我抬手示意雷猛停下。他立刻勒住缰绳，没问为什么。
下一秒，两侧山崖跃下七道灰影。他们动作整齐，落地无声，围成半圆把我堵在中间。每人手里都拿着淬毒短刃，刀尖朝外。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毒脉的死士。步伐节奏和矿坑里的毒修一模一样。
还没动手，空中先洒下一片黑雨。是毒针，密得像雾。
我没有拔剑。
而是左手一扬，把怀里的那半卷《毒经残卷》甩了出去。
卷轴旋转着飞向最前面那人——红袍黑纹，脸上有道旧疤，正是毒脉长老。他站在坡顶，冷笑看着我们。
残卷直奔他面门。他不躲，反而张嘴大笑：“你竟用我的东西打我？”
他以为我在犯蠢。
但他不知道，这卷轴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昨夜我用残碑熔炉煨炼过它。把游商说的“绿骨遗骸”里含的毒反向提纯，封进纸页夹层。只要摩擦空气，就会爆散。
卷轴擦过他鼻前瞬间，一股青灰色粉末炸开。
他吸进去一口。
笑声戛然而止。
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他双手掐脖子，眼睛暴突，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我跳下角麟兽，一步踏到他面前，右脚重重踩在他胸口。
骨头发出轻响。他咳出一口黑血，嘴里冒泡。
我低头看他，“再喊，要你命。”
全场静了。
七个杀手站在原地，没人敢动。他们的阵型还保持着，但手已经抖了。
我弯腰，从毒脉长老腰间抽出一枚玉符。上面刻着地形图，边缘标了三个点。是雪岭的地图。
我把它塞进袖口。
然后一脚踢开长老。他滚出去两步，趴在地上喘气，再也发不出声音。
我转身看向那七个人。
“告诉你们后面的人，想拿我当祭品，得先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说完，我不等他们反应，翻身上兽。
雷猛也跟着动了。他拍了下兽背，角麟兽迈开步子。
我们往前走。身后没人追。
走了十丈远，我回头看了眼。
那七个杀手还在原地站着，像木头桩子。毒脉长老爬起来一半，又被一个人扶住。他们没走，也没叫人。
我知道他们在怕什么。
不是怕我这一战多强，而是怕我怎么赢的。
我没靠剑，没靠拳，连源炁都没爆。就用他们自己的残卷，反过来毒倒他们的主将。
这种打法不讲规矩，也不按套路。他们会开始怀疑每一张纸、每一句话是不是陷阱。
这才是我要的效果。
风越来越大。角麟兽走得稳。我摸了下腰间的酒囊。第三个装的是碎剑渣，现在有点温热。残碑熔炉还在运转，把刚才战斗时吸进来的几缕毒气慢慢熬化。
我闭眼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情况。
源炁存了三成满。不算多，但也够用。
雷猛忽然开口：“你早知道他们会来？”
“猜的。”
“那你干嘛非要把残卷带身上？放储物袋不行？”
“就是要让他们看见。”我睁开眼，“他们盯我很久了。我要是藏得好好的，他们反而不信真有这东西。可我要是大大咧咧拿出来，他们就会扑上来抢。”
“你是饵。”
“对。我是饵，但他们才是鱼。”
雷猛哼了一声，“下次别拿命试。”
“这不是没死。”
他又问：“接下来去哪儿？”
“按地图走。先找第一个禁制节点。”
“要是他们已经在那儿等着呢？”
“那就再演一场。”我拍了下剑胚，“反正我这把剑不吃素。”
他说完就没再说话。
天色渐暗。山路越来越陡。两旁的山岩高耸，遮住了夕阳。我们进入一片峡谷地带。
地面开始出现裂痕。有些地方冒着淡淡的白烟。角麟兽走得很小心，蹄子避开那些裂缝。
我忽然抬手。
雷猛立刻停兽。
前方五丈处，地上有一串脚印。很新，是刚留下的。不止一人走过。
我跳下来，蹲下看了看。
鞋底纹路是毒脉制式，和刚才那七个杀手的一样。方向是从前面向我们来的。说明有人比我们先到了这里。
而且没有绕路。
他们是冲着某个地方去的。
我站起身，从酒囊里倒出一点碎剑渣，撒在脚印边上。
渣粉碰到地面，微微发亮。这是残碑熔炉留下的感应。如果有人再经过这里，我能察觉到。
“不是埋伏。”我说，“他们是赶路。”
“赶什么路？”
“抢东西。”我抬头看前方，“或者，抢先设局。”
雷猛皱眉：“你要追？”
“不追。”我把碎剑渣收回去，“我们现在过去，正中他们下怀。等他们自己露出破绽。”
“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我坐回角麟兽上，“找个高点的地方蹲着。让他们先打生打死。”
他点头，“我知道有个山脊，能看清下面三里地。”
“走。”
我们调转方向，往东侧山坡上去。
坡不算陡，但石头松动。角麟兽一步步往上爬。走到一半，我忽然感觉酒囊一烫。
是第三个酒囊。
里面的碎剑渣在震动。
有人触发了我之前留的感应。
我回头看向来路。
就在刚才我们停留的地方，三道黑影快速穿过峡谷。他们没走主道，贴着岩壁潜行，速度极快。
目标明确。
不是冲我们来的。
是奔着前面去了。
我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
然后我转头，看向雷猛。
“开始了。”
他问：“谁跟谁打？”
“不知道。”我握紧剑胚，“但很快就会见血。”
角麟兽继续往上走。
山顶风大。我们找到一块突出的岩石，躲在后面。从这里能俯视整条峡谷。
天完全黑了。
月光照在岩壁上，映出一道道裂痕。
我没动。眼睛盯着下方的路。
等了不到一炷香时间，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接着是火光。
在峡谷深处，一团绿焰腾起，照亮了半边岩壁。
有人动手了。
我站起身，看向那边。
火光只闪了一下就灭了。
但我知道，事情已经变了。
我摸了下袖口里的玉符。
地图是真的。
敌人已经开始行动。
而我现在，终于看清了他们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