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态紧急,她尚来不及思索那么多,慌乱之下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齐元修。
齐元修自然注意到了孟琦的眼神,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对孟琦眨了眨眼,接着便带着那惯常的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笑,不甚在意道:“哦?是吗?”
他仿佛才注意到那污渍,又凑近了些,似模似样地仔细瞧了瞧,这才点点头:“是哦,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他的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惋惜:“啧,这半臂我还是头一次穿呢,如今沾了泥灰,怕是洗不出来了。”
接着他又摇摇头,随意将半臂收起,笑眯眯补充道:“罢了,好在今日玩得尽兴,即使坏了一件衣裳也值了。”
齐元修说着这话,还状似不经意地瞥了孟琦这边一眼,看得孟琦一怔,接着莫名便有些羞恼。
他说这话瞧自己做什么?
倒叫她觉得……这话是说给自己听似的……
哎,今日弄坏了他的衣裳确实让自己过意不去,不如过段时间送他个什么东西做补偿吧。
后面孟琦见齐元修应对自如,终于悄悄松了一口,却没注意到自己身旁的孟琛看着她,面沉如水。
而那头的卢于青也将目光投在孟琦的身上,神色难辨。
齐元修和孟琦今日单独出去这么长时间……即使两人是亲师姐弟的关系,他也总觉得有些不对。
再想到自己今日抽的签,他面色一暗,忍不住收紧了手指,紧紧捏住了自己袖边。
为了防止众人的注意力继续集中在自己和齐元修的身上,孟琦忙开口道:“如今时候也不早了,不如……”
岳明珍在一旁将这几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了然,又觉得有些好笑,见孟琦开口,到底不忍她尴尬,忙顺着孟琦道:“是呢,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动身下山了?再晚,山路可就不好走了。”
韩丽娘笑得促狭:“是呢,早便该走了,要不是……”
她正想接着打趣孟琦和齐元修几句,却被岳明珍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而一旁的谢竹茹也适时接着道:“都怪这儿的景色太美,叫我们一时忘了时辰,好在如今下山也不算太晚。”
韩丽娘虽然性子爽朗,却也不是个笨的,这二人什么用意她再清楚不过,于是撇撇嘴,小声嘟嘟囔囔道:“你们就成日纵着她。”
哎,倒叫她平白少了好些乐子看。
经过这一日的相处,心思细腻的姑娘们或多或少都看出了些端倪,也就孟琦这个局中人和麦穗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还看不分明。
甚至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苏云舒还在心中思忖着要不要回去之后便隐晦地将此事告知苏氏,好叫家里有个心理准备呢!
家有好女百家求,她们的小阿琦也到了该考虑婚事的时候了。
虽说家里定是要多留孟琦几年的,但这好人选也是可以提前几年定下的,至少她这些年瞅着这两人,觉得齐元修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至于另一个人选卢于青,两人相处时间尚短,还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便……暂且待定吧!
孟琦见孟琛没有说话,一回头,看见自己哥哥面上的神色,便只以为哥哥还是为了自己今日回来太晚的事情生气,便可怜巴巴地拉了拉孟琛的衣袖,小声道:“哥哥?”
她平日里何曾有如此小心谨慎的时候,此时做了这么一副可怜的模样好声好气地与孟琛说话,也不过是因为她知道此事是自己的错,因此心虚得很。
孟琛如何看不出来?
这一看出来,反倒让他心头那股无名火更盛了几分。
不过是送二狗去道观,再加上孟琦孩子心性贪玩回来的晚些罢了,他虽有些生气,却不是不能理解,可她怎么如此心虚?
若是孟琦如以往一样做了副理直气壮的表情出来,伶牙俐齿的回击他反倒心安,可如今孟琦做了这么一副心虚的模样,却叫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两人……
他微微抬眼扫了一眼齐元修,便见齐元修正看着这边的方向,也不知是看他还是看孟琦。
孟琛更气闷了。
但他终究是个内敛自持的人,心中怒火翻腾,面上却愈发不动声色,甚至还勉强挤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是啊,该回去了。”
孟琦木木地看着孟琛这个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孟琛这个笑,总觉得头皮发麻。
她一时间琢磨不出来个所以然来,只好乖乖点头,并暗自在心中下定决心,这几日一定要尽量谨言慎行,再离孟琛远点。
孟琦在心里暗自摇头——青春期的男孩儿的心思可真难猜啊!
没看她就连亲哥孟琛的想法都猜不透了吗?
这么一想,齐元修这两日的种种怪异举动,似乎也可以用这个原因解释了。
于是孟琦似模似样地叹了一口气——男儿心,海底针啊!
还是与姑娘们玩儿吧!
而孟琛见着孟琦这故作乖巧的模样,心中恼怒更甚。
他如今实在后悔今日没有跟着孟琦和齐元修两人一道去将二狗送走,也不知道这期间这么长的时间二人都说了做了些什么?
待他再看到齐元修那意气风发得意洋洋的嘴脸,更是憋气,唇角都抿得更紧了。
如今场上最明白局势的人莫过于岳明珍了。
其他人要么心思不如她细腻,要么便是与孟琛、齐元修和孟琦相处的时间不如她长。
她看得清清楚楚,齐元修这追求孟琦的路上,可拦着孟琛这么一个拦路虎呢!
孟琛这人,外表看起来温和有礼,但她深知这只是表象。
孟琛与孟琦眉眼和鼻子生得极相似,加之兄妹俩又总是面上带笑,任谁一打眼都能看出来这两人是亲兄妹。
可岳明珍知道,这两人的性子却是南辕北辙。
孟琦小时候兄妹俩性子还算相似,可随着孟琦愈发大了,这小姑娘的性子便愈发热情赤诚,在亲近之人的面前更是从不掩饰,通透地好似一眼便可望穿的溪水。
但孟琛却不一样。
他年长几岁,或许是因为父亲去世时他已懂事,又经历过两年困苦,年纪愈长,便愈发深沉内敛,心思难测。
别看他总是笑微微的模样,但那笑容,无论是对路边的陌生人、心怀不轨者,还是如她们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几乎都是一个样。
就像此刻,岳明珍仔细观察,才从孟琛紧抿的唇角、微绷的下颌线,以及那看似平静无波却暗藏锋芒的眼神中,捕捉到他已怒极。但在场大多数人,除了她和孟琦,恐怕只觉得他只是因为担心妹妹晚归而有些不愉罢了。
不,或许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她的目光落在了齐元修身上,正好看见他恍若未觉地冲孟琛坦然一笑。
齐元修真的没察觉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