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日夜思念的归处
“嗬——”
阮宝梨猛地倒气，胸口急促起伏，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心脏剧烈绞痛，肺腔火辣辣的。
“啊，5分钟这么快吗？你这就回来了！”系统一贯地聒噪，“给你妈妈打电话了吗？她怎么样？我问你哦，你来到小说世界这么多天，现实世界里时间有流逝吗？”
阮宝梨听不清楚它在说什么，她只听得见自己身体里咚、咚、咚的回响，耳朵里时不时还爆发出阵阵轰鸣，血液如洪流一股脑冲刷，胀得她脖子往上，红得像要滴出血。
“我猜你一定很激动，谁不想给自己妈妈打电话呢？”系统还在自说自话，“要是我也能给别人打电话就好了，我第一个给主治医生打电话，就说我要放弃治疗，让他给我拔管。”
阮宝梨还在倒气，喉间发出咻咻咻的喘气声，脖子上青筋凸起，整个人大汗淋漓。
她艰难地探手，颤抖地摁住心口。
咚。
咚。
咚。
那是她的心跳。
她还活着，活在阮宝娣的身体里，活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
“宝梨？”系统终于察觉到她不对劲，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奈何阮宝梨还是听不见，她只能确认自己尚且苟活，但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和安全。
现实世界5分钟的死亡经历，那冰冷的触感，绝望的黑暗和动弹不得的压迫感，都让她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牙齿咯咯打颤。
她死了。
是被杀死的，且死后被藏尸在自己公寓的冰箱里。
只要想到这个恐怖的事实，她就没有办法“活”着。
“宝梨你怎么了？”系统看她模样，也害怕，“你说话呀，你别吓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阮宝梨强迫自己咬紧牙关，才终于勉强止住了咯咯作响的牙齿。
她过去一直抱有疑问，为什么是她被选中来到这个小说世界？
小蚂蚁是小说原作者，她出事故后变成植物人，在病床上沉睡至今——很符合穿越小说中天命之子的前提。
那她呢？总也要有某种契机吧？
前一任系统的答复是：等她解锁相关任务，自然会有线索提示。
原来如此。
呵。
阮宝梨难过极了。
“宝梨……”
混乱中，她终于听见了系统的声音，它仿佛害怕得要哭了。
阮宝梨也想哭。
谁亲眼见证到自己稳定安然的人生，以那样扭曲恐怖的情节作为结局，会不感到痛苦和难过呢？
她也理解为什么每次梦见妈妈她总在哭，哭得像是天塌了。
岂不就是天塌了吗？
“宝梨……”
宿舍桌上有一面小镜子，机缘巧合被立在那儿，照见了阮宝梨紧咬的牙关，簌簌滚落的汗液，潮红肿胀的脖颈，和她几乎要裂出血水的眼角。
系统倏地噤声。
阮宝梨像一尾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挣扎许久，终于从床上翻滚下来。
咚的一声闷响，身体砸在坚硬的地板上，疼痛让她清醒，却无法驱散骨髓里渗出的寒意和灭顶的绝望。
她回不去了，她的家，她日夜思念的归处已经变成了囚禁她尸体的坟墓。
那她还能去哪里？
她用手肘撑着地面，一点一点艰难地匍匐向阳台，每移动一寸都耗费巨大的心力。
视野又模糊起来，耳边是自己粗重的喘息，以及心脏在肋骨里空洞的跳动声。
终于，她爬到了阳台的玻璃门下，指尖向上，碰到了薄薄的窗帘。
她颤抖着，攥住窗帘的一角，试图将它拉开。
可是她的手抖得太厉害了，薄而旧的窗帘像有千斤重，任她拼尽全力，也只是让窗帘微微晃动了一下。
连一道缝隙都没有扯开。
阮宝梨力竭，重新趴到地上，脸颊压在坚硬的地面，喉间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
眼泪终于混着冷汗汹涌而出。
她想，在现实世界里，她连推开冰箱门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从阮宝梨固执地要回自己宿舍睡觉起，霍砚就陷入了一种难言的不安。
他在空荡荡的书房里走来走去，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脚总是不受控制地绕到一个方向：那扇能够看到阮宝梨宿舍的窗户。
夜色未深，员工宿舍区域只有几扇窗亮着。
其中就有阮宝梨的。
不是说要早点睡觉吗？
哼。
小骗子。
他正准备收回目光，却猛地定格在那扇黯淡的玻璃门上。
确切地说是定格在门后的窗帘上。
阮宝梨的窗帘很薄，透光，本该静止的布料却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两下。
不是被风吹起的摆动，而是一种拉扯后的震颤，就像有人靠在后面，因为某种原因，轻轻扯动着窗帘下摆。
霍砚立刻拿起手机拨打阮宝梨的号码，边打边疾步往外走。
电话良久无人接听。
一种强烈的不祥攫住了他。
霍砚一直觉得阮宝梨处在她自己察觉不到的危险处境中，被关，被打，吃饭会遇见暴力狂，找人会碰到爆炸，说两句话的功夫就会晕过去。
他越想越忐忑，搭乘下行的电梯，大步流星穿过华丽的客厅，迈进微热的花园，在虫鸣此起彼伏的夜里，踏进员工宿舍的小楼。
他拍打阮宝梨的房门。
没有人开。
光线从走廊的小窗透出来，他知道她就在里面，“阮宝梨！开门！”
门里没有任何回应，霍砚的拍门声变得急促，拳头都攥紧了，几乎要砸门。
“阮宝梨！”
门里连个喘气的都没有。
霍砚耐心耗尽，他后退一步猛地抬脚——
“砰！”
又是一声巨响，单薄的门锁应声而裂，房门重重撞在墙上又回弹。
霍砚大步跨入房间，一眼看到趴在阳台前，动也不动的阮宝梨。
他眼皮蓦地抽搐，冲过去，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臂弯里。
“你怎么了？”他问，“是晕了吗？”
阮宝梨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开，本来就苍白的脸被白炽灯一照，毫无生机。
她睁着眼睛，眼神却空洞，盛满了霍砚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绝望。
这样的眼神不应该出现在阮宝梨脸上，尤其她在离开自己前，明明暗藏欢喜，是个朝气蓬勃要去领奖的得意小孩面貌。
他的心重重地沉下去，“怎么回事？”
她只是离开了自己一会儿！
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