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镜的余威尚存于心间,葬骨丘陵的死寂却已重新合拢,将那场惊心动魄的化神之战彻底掩埋。林昊不敢在此久留,赵魑虽退,难保不会去而复返,或是引来其他麻烦。
他强压下与化神修士硬撼后带来的气血翻腾与灵力虚浮,牵起林青霄,身形化作一道略显暗淡的青虹,不再保留速度,朝着丘陵更深处疾驰而去。
越往深处,周遭的景象越发荒凉诡谲。灰色的怪石逐渐被一种深沉的、仿佛浸染了无数岁月死意的黑色岩层取代。天空永远笼罩着一层铅灰色的薄雾,阳光难以透入,使得整片天地都显得昏沉阴暗。
空气中弥漫的幽冥死气愈发浓郁,不再是稀薄的游离状态,而是渐渐形成了若有实质的灰色气流,如同冰冷的触手,缠绕、侵蚀着闯入者的生机。寻常草木早已绝迹,只有一些形态扭曲、颜色暗沉的蕨类或苔藓,顽强地附着在岩石缝隙间,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爹爹,这里好冷,好不舒服。”林青霄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他周身的淡青色龙辉自发流转,抵御着死气的侵蚀,但那无孔不入的阴寒与死寂,依旧让他感到本能的不适。龙族天生亲近生机与灵机,对这种极致的死气环境最为排斥。
“此地死气积聚万载,已成本源之相。紧守心神,运转我传你的‘青龙汲灵诀’,以自身生机对抗外邪,将其视为磨砺。”林昊一边警惕地探查四周,一边分心指导儿子。他自身混沌元婴微微旋转,散发出朦胧清光,将那侵袭而来的死气尽数包容、转化,不仅无害,反而隐隐补充着他方才的消耗。混沌之道,包罗万象,生死皆在其内。
又前行了约莫半日,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
不再是起伏的丘陵,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漆黑如墨的死寂海!
海水并非真实的水流,而是由高度凝聚的幽冥死气与某种未知的黑暗物质混合而成,粘稠、沉重,波澜不兴,仿佛一片巨大的黑色镜面,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死气沉沉,令人望之心悸。
而在那死寂海的极远处,海面的中心,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旋涡清晰可见。旋涡庞大无比,直径恐怕有数百里,旋转间,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与气息,连空间都呈现出一种向内塌陷的扭曲感。浓郁到极致的幽冥死气,如同狼烟般从漩涡中心冲天而起,没入上方铅灰色的云层,形成一个连接天地的巨大黑色气柱。
那里,便是幽冥海眼!仅仅是远远望去,便能感受到一股吞噬万物、冻结灵魂的恐怖吸力与寒意。
“好……好大的洞……”林青霄张大了嘴巴,龙瞳中充满了震撼与一丝畏惧。那旋涡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前那个化神坏老头还要可怕得多!
林昊停下身形,面色凝重地望着远处的海眼。即便以他如今的修为和见识,面对这天地生成的绝地,也感到一阵凛然。
“根据古籍记载和守门老者的提示,幽冥海眼共分三层。”林昊对儿子,也像是在对自己梳理信息,“外层,便是这片‘死寂海’,死气浓郁,滋生各种不死生物与诡异存在,需渡海而过。”
“中层,被称为‘幽冥鬼市’,据说是上古战场残留的时空碎片形成的一处奇异之地,规则混乱,但也隐藏着一些机缘和情报。”
“最内层,才是真正的‘海眼核心’,也是圣族‘蚀界之钉’所在,以及那‘蚀骨尊使’沉睡之地。”
他目光扫过平静得可怕的黑色海面,神识探入,立刻感到一股强大的阻力与腐蚀力,神识如同陷入泥沼,难以延伸太远。
“这片死寂海,无法直接飞渡。”林昊沉声道,“死气形成的领域具有极强的禁空效果,且海中隐藏着未知凶险。强行飞行,只会成为靶子,消耗巨大。”
他回忆起守门老者隐晦的提点,以及从幽影卫统领神魂中搜刮到的关于此地的一丝信息。
“我们需要找到……‘摆渡人’。”
正思索间,前方死寂海边缘,一片相对平静的黑色水湾处,隐约传来一阵微弱而奇异的铃声。
叮铃……叮铃……
铃声空灵,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韵味,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林昊循声望去,只见一艘通体由森白骨骸拼凑而成的小舟,正无声无息地划破黑色水面,朝着岸边驶来。骨舟之上,立着一道模糊的身影,披着残破的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手中提着一盏摇曳着幽绿色鬼火的灯笼,那奇异的铃声,正是从灯笼下方悬挂的一枚小巧骨铃传出。
黄泉摆渡人。
它停靠在岸边,斗篷下的“目光”似乎落在了林昊与林青霄身上,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
想要渡过这片死寂海,抵达幽冥鬼市,看来必须借助这神秘莫测的摆渡人了。
林昊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牵紧儿子的小手,朝着那艘骸骨小舟,稳步走去。
真正的幽冥海眼之行,此刻,才算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