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砚将话题引向自己,知更鸟也不再沉默。
她优雅地站起身,如同即将登台演唱般微微颔首。
只是眉宇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忧色。
“我的来意,以白砚先生的智慧,想必早已洞若观火。”
她的声音依旧悦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盛会之星匹诺康尼,一片构筑于瑰丽梦境中的乐园。”
“它是无数生灵,暂时逃离现实苦楚的港湾。”
她说着,目光温柔地转向身旁的星期日。
“在哥哥当初选择让所有人沉沦于梦境时。”
“我曾亲身参与,将迷失的人们一一唤醒。”
“生命为何而沉睡?正是因为我们终将要醒来。”
“叫醒人们,并非因为厌恶梦境的美好。”
“而是因为再美的梦,也不能成为逃避现实的永恒囚笼。”
星期日深深点头。
经过之前的变故,他已深刻理解了妹妹话语中的含义。
“但是……”
知更鸟的话锋一转,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希冀。
她望向白砚,“白砚先生,宇宙中的生灵们已经过得足够艰辛了。”
“在现实的齿轮无情碾过,留下疲惫与创伤后。”
“人们总需要一处安宁的梦境稍作驻足,舔舐伤口。”
“安抚那颗在冰冷星海中漂泊的心灵。”
“在劳累不堪的时刻,一个纯粹的美梦,或许就是支撑他们继续前行的全部力量。”
紧接着,知更鸟用她叙事诗般的语调。
向白砚娓娓道来,匹诺康尼波澜壮阔的前世今生。
从星际和平公司麾下,那座暗无天日的边陲监狱,到如今银河闻名的盛会之星;
从钟表匠米哈伊尔,匠心独运的初创与梦想。
到“同谐”家族接管后,对梦境体系的完善与发展;
从内部因理念不合而暗流涌动,到外部各方势力,因觊觎其独特价值而虎视眈眈……
她的叙述,把匹诺康尼的全部。
在众人面前展现成一幅跨越漫长岁月的瑰丽画卷。
最后,知更鸟的声音带着无比的诚恳。
她微微躬身:“白砚先生……”
“匹诺康尼对雅利洛联盟绝无半分敌意。”
“只想按照自己的方式,自由的生活下去。”
“雅利洛若需要匹诺康尼在某些事务上予以配合,我们定当竭尽所能。”
“但背信弃义、背叛家族核心理念的事情。”
“匹诺康尼不敢做,也不能做。”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近乎祈求的光芒:
“如果您能给予这个既心怀卑微祈愿,又为自身文化而自豪的世界一条活路。”
“匹诺康尼上下必将感激涕零,铭记这份恩情。”
“反之……我们愿意接受命运。”
白砚安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事实上,在知更鸟开口之前。
他心中对此事早已有了定论。
星际和平公司和仙舟联盟那边,已经彻底撕破脸皮。
翁法罗斯的诡异状况亟待处理。
内有无名客生死未卜,外有铁幕的阴影若隐若现……
这个时候再去和同谐开战,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就算他白砚受得了,雅丽洛也受不了。
当前的首要战略,是安抚“同谐”,别让希佩动手。
先去翁法罗斯,把机器头解决了再说。
短暂的沉默中,知更鸟的气势也弱了几分。
就在星期日眉头紧锁,准备开口为妹妹争取更多理解时。
白砚终于打破了寂静。
“可以,我同意了。”
白砚的声音平稳而有力。
“雅利洛联盟承诺,不会对匹诺康尼秉持的本地分家,采取强制分化或武力吞并的行动。”
知更鸟闻言,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不过……”
白砚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关于匹诺康尼的股权结构,需要做出调整。”
“理应如此。”
知更鸟立刻回应,对此她早有心理准备。
如今的匹诺康尼股权,由本地家族、星际和平公司以及星穹列车三方共同持有。
显然,作为雅利洛手下败将且关系已然破裂的公司。
不可能再继续保留其股份。
“那就将公司持有的那部分股份,转让给雅利洛联盟。”
知更鸟提议道。
“不够。”
白砚平淡地摇了摇头,甚至没有去看匹诺康尼具体的股权构成表。
那份笃定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目前匹诺康尼的股权占比是:
家族占据百分之七十,星际和平公司占百分之二十五,星穹列车则持有象征性的百分之五。
这个比例对公司而言还算合理。
但对于如今作为胜利者,并且即将承担更大维护责任的雅利洛来说,远远不够。
黄四郎给张麻子分赃,还要给他三成呢。
雅利洛作为强势的一方,岂能只满足于百分之二十五?
“不仅如此……”
知更鸟立刻接话,显示出她来之前已做足了功课。
“匹诺康尼愿意在转让公司股份的基础上。”
“再从家族持有的份额中,额外划出百分之二十五给雅利洛联盟。”
股份一事,在她出发前。
匹诺康尼各分家的代表们,就已进行过激烈讨论。
最终达成共识:
若想保住家族的独立性与“同谐”理念的存续,必要的让利是可以接受的。
“星穹列车那百分之五的股份……”
瓦尔特也适时开口,语气沉稳。
“我也可以做主,暂时交由雅利洛托管或直接转让。”
他看了一眼白砚,继续道:
“这百分之五的股份,最初的本意……”
“是为了在公司和本地势力之间,起到一个平衡与监督的作用。”
“如今局势剧变,这份平衡已失去意义。”
无名客从不贪图世俗的财富与权柄。
把这些交给白砚,兴许孩子们就多一份生的希望。
然而,白砚却伸出手。
做了一个明确拒绝的手势。
眉头微蹙,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不悦:
“瓦尔特先生,您这是何意?”
“难道说,没有了这区区百分之五的股份,我们就会对他们三个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