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方这么做让我们很难办啊。”
砂金指间的光子筹码灵活地翻转，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他与托帕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的立场坚如磐石。
“不如这样好了，子虚乌有的保管费一事就别提了。”
砂金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承认，让贝洛伯格方面偿还这七百年的账单，确实有……”
“那么一点仗势欺人的嫌疑。”
“你不妨大胆一点，把‘嫌疑’两个字去掉。”
希儿立刻不服气地怼了回去。
双臂环抱，眼神锐利。
砂金像是没听到她的反驳，自顾自地继续他的表演。
脸上挂着那副精心计算过的、毫无破绽的公式化假笑：
“在大灾变二百八十年后，雅丽洛六号的信号消失于星际。”
“作为债主，我方未能及时跟进，也确实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
“所以……”
他刻意停顿，营造出让步的姿态。
“不如就由我做主，把后面这四百八十年的利息一笔勾销。”
“我们依然按照最原始的借款合同本金来谈，如何？”
“这已经是公司能展现的最大诚意了。”
他似乎很满意自己提出的这个“慷慨”方案。
“砂金先生说笑了。”
贪婪根本不吃这一套，声音平稳却带着刺骨的凉意。
“于公司，这是一笔早已计提的坏账；”
“于我们，这是一个存在根本争议的历史问题。”
他看得透彻。
这根本不是二百八十年利息，还是七百年利息的问题。
对于几乎从零开始的贝洛伯格而言，那笔原始本金同样是天文数字。
砂金这般谈判，看似诚意满满，实则是在玩弄数字游戏。
根本就没想真正推进谈判，更像是一种姿态性的施压。
“看来贵方是打定主意要当老赖了。”
砂金脸上的笑容淡去。
手中的筹码被高高抛起，划出一道危险的弧线。
他眼神中的慵懒被一种锐利如鹰隼的光芒取代，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随之凝固。
“所以，你依然打算和我们火并？”
白砚罕见地再次开口。
声音不高，却像是一盆冰水。
瞬间浇熄了砂金刻意营造出的危险气息。
当这话由下属来说，可能是威胁。
但当它出自领袖白砚之口，便意味着谈判底线的确认。
以及随之可能到来的全面冲突。
“哈，怎么会呢？”
砂金手腕一翻，稳稳接住下落的筹码。
脸上瞬间又挂回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大家出门在外，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
“不能拼命，拼命还怎么赚钱呢？”
他语气轻快，内心却在飞速盘算。
为了雅丽洛星系，这个在宇宙经济版图上堪称贫瘠的角落。
和白砚这样一位，刚刚证明过自身实力和决心的领袖大打出手。
这笔经济账怎么算都是血亏。
当年公司放弃这里，不就是因为投入产出比太低。
不想和毁灭的反物质军团开战吗？
当年伊戈尔在宇宙中到处打拳赛，不要名誉，不要奖金。
求爷爷告奶奶的都没要到一点援助。
现在他们为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和白砚大打出手。
他们脑子被驴给踢了吧。
“试探就到此为止吧，二位使者应该也不是专程为了这笔烂账而来的。”
白砚一锤定音，终止了这场围绕债务的无意义闹剧。
他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看清公司背后的真实意图。
“七百年前那批装备，你们可以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白砚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债务的事，就此翻篇，不必再提。”
“相应的，保管费我们也不再索要。”
“现在，让我们跳过这些前戏，跟雅丽洛联盟的外交官谈谈正事吧。”
他目光扫过贪婪，贪婪微微颔首示意已准备好。
“毕竟，我们雅丽洛联盟现在……可是什么都缺。”
托帕陷入短暂的沉默。
眼神中少了几分之前的公式化，多了几分真正的审视和凝重。
她意识到，白砚比预想的更难以对付，也更为务实。
“更多的能量，更多的粮食……”
白砚继续列举，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
“雅丽洛太穷了，暂时给不了公司太多，用于交换你们那些高科技设备的筹码。”
“但基础的金银铜铁、各类矿物，我们同样需要。”
“并且相信储量能满足初步贸易需求。”
“对于这些基础资源的开采与贸易……”
“我想，我们会合作得很愉快。”
托帕释怀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自然。”
能达成这些基础贸易合作，她和砂金此次的目的就算达成了一半。
出发前他们就清楚，收回坏账近乎天方夜谭。
除非白砚愿意带领雅丽洛并入公司。
但这对于白砚这种明显怀有雄心的野心家而言，比杀了他还难受。
秉持着资本家“石头里也要榨出二两油”的信条。
能达成一些简单的贸易合作，已经算是止损乃至微利了。
仙舟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来都来了。
“除了这件事以外，公司方面还需要白砚先生答应一件事。”
砂金适时地补充，笑容意味深长。
“既然达成了合作，那您就是公司的‘朋友’了。”
“在宇宙中，公司有很多‘朋友’。”
“为了达成和气生财的终极目的，公司希望‘朋友’之间能够……和谐的相处。”
白砚眉梢微挑：“砂金先生说笑了。”
“贝洛伯格最近的活动范围，都集中在雅丽洛星系内部。”
“这是雅丽洛联盟的内务，似乎不劳各位的挂怀。”
“当然，我们充分尊重雅丽洛联盟的内政自主权。”
砂金从善如流，话语却更加直白。
“我的意思是……希望白砚先生和雅丽洛星系之外的‘朋友们’。”
“也能保持友好的相处。”
这话已经直白到不能再直白。
雅丽洛星系内部的事，公司不管了。
只要不将战火随意蔓延到星系之外，威胁到公司其他利益区域就行。
再翻译得露骨一点就是：
雅丽洛一号的事，公司不管了。
白砚想对雅丽洛一号做什么，都请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