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出口处,五名烈阳宗弟子如临大敌,严阵以待。就在此时,一个浑身浴血的同门,跌跌撞撞地朝他们冲了过来,那模样狼狈至极,简直凄惨得连亲娘站在面前都得费好大劲儿才能辨认出来。
“快!赶紧扶住他!”五人训练有素,瞬间做出反应,其中三人迅速持械警戒,另外两人急忙上前搀扶。
然而,谁都没料到,这个看似重伤的同门,嘴角竟突然咧开,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就在这笑容浮现的瞬间,两道暗青色的风刃悄无声息地疾掠而过,伴随着两声闷响,两颗头颅直直飞起,鲜血如泉涌般喷洒而出。剩下的三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道乌光如灵动的毒蛇,已闪电般抹过他们的咽喉,只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第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陈小七一边嘴里默默数着,一边不紧不慢地掏出那枚顺手牵羊得来的玉章,在每具尸体上都盖了个鲜红的“噬”字,那从容的架势,活脱脱就像个在菜市场一丝不苟验收猪肉的掌柜。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身形一晃,如同泥鳅般遁入地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已经是他今晚解决的第二十八个烈阳宗弟子了。
不能使用神识,在地下潜行并非易事,但陈小七手中持有那块神奇的黑布。将混沌灵力注入其中,整个人便隐身在地下,出来时即便位置有偏差,别人也发现不了他。他的目标十分明确——坊市中最高的建筑“红袖招”。那里视野开阔,能将整个坊市的局势尽收眼底,正好方便他坐山观虎斗,看一场精彩大戏。
要说直接救人,陈小七心里明白,自己目前还没那个本事。他这一番折腾,先是散发传单,目的就是要引起军方的注意;接着杀人并嫁祸给噬魂殿,就是要把这潭水搅得更浑。他太清楚不过了,没有哪个宗门愿意轻易与噬魂殿这样臭名昭着的杀手组织死磕到底。毕竟每个宗门里都有一大堆低阶弟子和附属势力,要是整天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迟早得另谋出路,投向其他势力的怀抱。
此时,在红袖招的顶楼,聂隐娘正紧蹙着秀眉,盯着灵屏,满脸疑惑:
“真是怪了,明明亲眼看见那小子遁入地下,怎么一转眼就没了踪迹?”她一边轻轻抚弄着手中的玉扇,一边苦苦思索,却始终不得其解。
旁边的紫衣老者也是一脸的困惑,忍不住猜测道:“莫不是已经偷偷溜出坊市了?”
“哼,倒是个滑不溜秋的家伙。”聂隐娘美目流转,忽然轻笑一声,说道:“传令执法队,去打扫战场,把那些尸体全部给烈阳宗送过去。记住,要是遇见那小子……”
“格杀勿论?”老者心领神会,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聂隐娘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秘密带来见我。此人行事有条有理,是个难得的人才,若能为我所用,必有大用。”
而此刻,在红袖招的后花园里,一个身着紫袍的俊朗青年正拎着酒壶,脚步踉跄地穿梭在花丛之间。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判断,不过是筑基一层的修为,再加上那醉眼朦胧的模样,任谁瞧见,都会以为是哪个世家的公子哥跑来这儿寻欢作乐。
园子里琴声袅袅,一群才子佳人正围坐在一起,吟诗对赋,沉浸在一片风花雪月之中,浑然不知坊市之外已然杀得天翻地覆,局势紧张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陈小七佯装醉态,歪歪倒倒地走出花园,在红袖招迎宾仙子的引领下,晃晃悠悠地登上了五楼的雅间。
就在他悠然小酌的时候,烈阳宗那边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二十八个!整整二十八个弟子的命牌都碎了!”烈阳宗长老刚刚接到宗门传来的紧急讯令,气得胡须都根根竖起,不停地颤抖。再看看执法队陆陆续续送来的一具具尸体,尤其是那一个个鲜红刺目的“噬”字印章,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仰天发出一声怒吼:“噬魂殿!我烈阳宗与你们势不两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盛怒之下,他转身便要对韦春花姐弟下杀手。说时迟那时快,一黑一紫两道身影如闪电般倏然而至,正是流云集坊市的两位金丹长老。
“烈阳宗好大的威风啊!”黑衣长老声若洪钟,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嗡嗡作响,“连持有虎牌的功臣都敢动,难道是想公然造反不成?”
话音未落,执法队的弟子们迅速上前,解开了韦春花姐弟身上的束缚,并将二人紧紧护在中间。烈阳宗长老虽然怒火中烧,恨不得将眼前所有人都碎尸万段,但他心里明白,还不敢真的和军方彻底撕破脸皮,只能硬生生地将这口气咬牙忍下。
“我们走!”黑衣长老冷哼一声,带着众人扬长而去,只留下一脸不甘的烈阳宗长老和炎烈等人。
炎烈焦急地说道:“大长老,难道就这么算了?咱们可不能咽下这口气啊!”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抽在了炎烈的脸上。
“混账东西!”长老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上次在秘境里就折损了十个弟子,这次又死了二十八个!哪次不是因为你管不住自己裤裆里那点事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炎烈捂着脸,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长老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冷冷地吩咐道:“你带十个人去守南门,一旦发现任何异常情况,立刻发出信号。记住,不许擅自行动!否则,后果自负。
随后,他又看向另一位金丹长老,沉声道:“你去守东门。”
最后,长老看着身边仅剩的三个弟子,心中一阵悲凉。在血肉长城那种凶险万分的地方待了半年,弟子们都毫发无损,没想到在返程途中,却折损了大半,这老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此刻,在红袖招五楼的雅间里,陈小七正慢悠悠地品着价值一颗上品灵石的“相思酿”,那香醇的美酒在舌尖流转,散发出浓郁的香气。窗外,三个坊市出口的情况一览无余,耳边传来悠扬的琴声,仿佛一场精彩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韦春花姐弟既然已经成功获救,他的第一步计划算是顺利达成。现在,他只需静下心来,悠然看戏——烈阳宗的援军马上就要赶到,而噬魂殿的那三人想必还潜伏在坊市之中,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果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坊市东门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犹如闷雷在耳边炸响。只见烈阳宗长老带着十名弟子,正被数十个头戴帷帽的汉子团团围攻。一时间,法术光芒四溢,如烟花般绚烂却又充满了致命的危险。炎烈看到信号后,立刻心急火燎地赶去驰援。与此同时,南门处有三道身影如鬼魅般飞速遁逃。大长老听闻消息,急忙赶到东门,他金丹后期的威压瞬间释放出来,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噬魂殿的众杀手动弹不得。然而,杀手首领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头一歪,口中缓缓渗出黑血,紧接着,其余杀手也纷纷果断地咬破毒丸,自尽而亡。
大长老怒目圆睁,瞪着还在发愣的炎烈,又是一耳光狠狠地抽了过去:“谁让擅自离开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然后急忙赶往南门,只见地上有一块布条,上面赫然写着四个血字“血债血偿”,落款是“慕容少白”。烈阳宗大长老意识到自己中了计,心中又气又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恨恨地收队,返回飞舟。
陈小七在楼上将这一切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大戏。他心情愉悦,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悠然自得地品味着。就在这时,雅间的门帘轻轻晃动,一个窈窕婀娜的身影翩然而入。
“公子好雅兴呀。”聂隐娘笑意盈盈地走进来,轻轻坐下,“外面都打得热火朝天,仿佛天翻地覆一般,公子却能在此独自小酌,悠然观戏,真是别有一番情趣呢。”
陈小七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但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镇定自若地说道:“姑娘说笑了,在下不过是恰好赶上了这场变故,权当看个热闹罢了。”
聂隐娘美目流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恰好赶上?公子可知道,就因为你这一晚的折腾,整个流云集都被搅得鸡飞狗跳,天翻地覆。”
“烈阳宗一下子死了二十八人,噬魂殿也损失了几十死士,少主更是被追杀,从此以后,江湖上怕是又要纷争不断了……这所有的一切,可都是拜公子所赐呀。”
陈小七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呢?在下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看客而已。”
“看客?”聂隐娘微微俯身向前,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公子要不要看看,接下来这出戏该怎么演呢?”
陈小七心中暗叫不好,正准备寻机逃离,却发现包间前后各有一位金丹老者守着,地面也变得坚如金铁,显然是被施了冻土术。而眼前这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同样有着金丹修为。他心中明白,此刻想要强行突围,怕是难如登天,索性放弃了抵抗,端起酒壶,一饮而尽,然后坦然问道:“姑娘意欲何为?”
聂隐娘轻笑一声,说道:“小女子月无影,正是这红袖招的班主。想请公子移步六楼,咱们好好叙叙话。”
出了包间门,陈小七突然一把搂住聂隐娘的腰,装作醉醺醺的样子说道:“我喝多了,仙子扶我上楼吧。”五楼的酒客们纷纷投来侧目,暗自感叹这小子真是好福气,能与如此佳人亲密接触。聂隐娘又惊又怒,但她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搀扶着这个“作死”的家伙,一步步往楼上走去。
刚进入暗室,聂隐娘再也忍不住,一把将陈小七狠狠地摔向地面。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陈小七竟如空气般陷入地下,紧接着,他迅速披上黑布,注入混沌灵力,如鬼魅般飞快逃遁。由于坊市无法用神识查探,再加上黑布的隐身效果,即便以金丹期的修为,想要寻找他的踪迹,也如同大海捞针。
聂隐娘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他故意激怒自己,引自己将他带到六楼,而六楼的密室并未施冻土术,这小子的心机之深,着实让人惊叹!两位长老匆匆赶来,他们也被陈小七这一连串出人意料的操作给愣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圣女,要追吗?”其中一位长老问道。
聂隐娘轻轻摇头,摊开手心,露出一支木簪,脸上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这木簪能暴露他第一次,就能暴露他第二次。”
此时的陈小七正玩命地隐身潜遁,一口气逃出坊市百里之外,飘在一处山涧之中。即便有大修士从旁经过,也只会以为那不过是一块寻常的黑布。他大口大口地吃着回气丹,随着山涧的水流,缓缓漂向远方。
聂隐娘在手中把玩着那支木簪——这是一支极其普通的木簪,毫无出奇之处。但她发现,无论陈小七怎么变换面容和服饰,头上始终都戴着这支木簪。在红袖招这种挥金如土的销金窟里,他一掷千金,可头上却插着这么一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簪,这便是他最大的破绽。
此时的陈小七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心中暗自庆幸那个破旧的储物铁环没有被拿走,否则可就损失惨重了。这支木簪,是当初林仙儿用簪子为他换了人生第一双法靴时,后所戴的木簪。他重新替林仙儿买了簪子,换下来的这普通木簪就一直插在自己发髻上,从未取下,没想到,竟成了自己被识破身份的关键所在。
山涧里水流潺潺,清澈的溪水在石头间流淌,发出悦耳的声响。陈小七随着水流随波逐流,心中不禁暗暗感叹:这江湖之路,漫长且充满了变数,一个小小的破绽,就可能带来巨大的危机,下次行事,可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