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的密奏和一道道指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化作一道道汹涌而隐秘的暗流,在长安城内外,乃至整个大汉的疆域内,无声地涌动起来。
景帝在病榻上,亲自拆开了杜衡那封用特殊药水写就、只有在特定温度下才能显现字迹的密报。当看到窦太后被凤佩侵蚀、甚至知晓“星陨”之秘时,这位年轻的帝王,眼中迸发出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怒与深不见底的忧虑。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内腑,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的血丝染红了明黄的丝帕。
虚弱的身体,让他无法像往日那样,雷厉风行地亲自处理这一切。他只能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用颤抖的手,写下了一道道措辞严厉的圣旨。加强宫禁守卫,尤其是长乐宫与太子所居的桂宫之间的防备;授意自己最信任的几位心腹近臣,暗中配合杜衡的一切调查,给予他最大限度的支持,哪怕是要动用内帑,也在所不惜。他知道,杜衡现在是唯一能与他并肩作战的人。
与此同时,陈恪麾下的“影”网络,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全力运转。一张无形的巨网,撒向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一条条或真或假、或明或暗的线索,如同百川归海,开始汇集到杜衡面前。
关于“镇星璜”的线索,纷繁复杂,真假难辨。有的古籍记载,此物乃上古镇压归墟裂隙的地脉之宝,在上古的大劫中崩碎,主碎片化为皇室传承之信物,其余则散落四方。有的野史传闻,言其余碎片或随葬于某位不知名的上古帝王陵墓,或流落民间成为能辟邪的异宝,甚至有极少数的记载提到,可能有碎片被当年的海外方士,如徐福之流,秘密携走……这些线索,如同迷雾中的鬼火,看似触手可及,却又难以分辨其真伪。
而对长乐宫及窦氏外戚的监控,也带回了更多令人不安的迹象。数名以往在窦氏门下并不起眼的门客,近期活动异常频繁,他们多次秘密接触一些身份不明的方士或游侠,交易着一些不知名的物品。更有甚者,“影”的顶尖探子冒险夜探,发现宫中似乎有某种隐秘的仪式在夜间举行,地点就在窦太后寝殿附近的一处废弃暖阁。参与者也仅限于那些眼神空洞、举止诡异的贴身宫人,他们在月光下,围成一个诡异的圆圈,低声吟唱着不成调的、令人心神不宁的音节。
与此同时,一场针对杜衡的舆论风暴,也在朝野间悄然散布。
“听闻安国公恃宠而骄,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
“是啊,前几日单独召见,听说两人不欢而散。”
“他一个方士,手握重兵,又掌管着那什么大阵,如今还窥探宫闱……岂非国之幸事啊。”
这些流言,如同无形的毒箭,从茶馆、酒肆、朝堂的角落里射出,试图将杜衡孤立起来,将他塑造成一个权臣、一个威胁。显然,长乐宫里的那位,或者说她背后的势力,也在行动,试图从舆论上,先行摧毁杜衡的根基。
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如同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杜衡的肩上。
他日夜不休,双眼布满血丝,既要分析海量的信息,试图从迷雾中找出真相;又要推演阵图的变化,应对北疆地底日益严峻的威胁;还要分神应对朝堂上的明枪暗箭,更要时刻警惕长乐宫里那随时可能爆发的异动。
心力交瘁,已不足以形容他的状态。他的身体,正在被迅速地掏空。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在这无尽的黑暗与压力下,被磨砺得愈发坚定、愈发锐利。他知道,这是决战前的黑暗,唯有撑过去,方能见到那一丝微弱的曙光。
一日深夜,当杜衡正对着一张标注着各种线索的堪舆图出神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陈恪带着一身寒气,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激动。
“先生!”他甚至来不及行礼,“我们查到了!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杜衡猛地抬起头。
“我们的人,在清理一部早年从海边缴获的、与徐福有关的走私古籍残卷时,发现了一段隐晦的记载!”陈恪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当年徐福东渡,除了为始皇寻求仙山,似乎还奉过一个更秘密的命令——秘密搜寻散落海外的‘星魄碎片’!”
杜衡的心跳漏了一拍。
“而且,”陈恪深吸一口气,抛出了一个更惊人的消息,“有迹象表明,其中一块碎片,可能在数十年前,通过草原上的部落交易,流落到了……匈奴之地!”
匈奴?!
杜衡霍然起身,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局势,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宏大得多。这场战争,早已不仅仅是长安城内的暗斗,和北疆长城外的防御了。它,已经牵扯到了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