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竹林的瞬间，林风听见了熟悉的声响。不是风声，是淬体境时他挥斧砍竹的“咚咚”声，钝重，带着股挥之不去的生涩。脚下的腐叶很厚，踩上去软得像当年被罚跪在藏经阁前的蒲团，只是此刻腐叶间钻出的银线，正顺着他的靴底往上爬，在脚踝处缠出个简单的雷纹结——和他当年偷偷在斧柄上刻的防滑纹一个模样。
“这竹子不对劲。”赵凯的雷狮灵相正用爪子扒拉着竹秆，刚化形的狮爪还带着点笨拙，却在竹皮上抓出串火星。火星落在腐叶里，竟燃起片淡紫色的火苗，照亮了竹秆上的刻痕：是林风淬体境时练手的雷纹，当时歪歪扭扭，此刻被银线填得笔锋凌厉，“妈的！这竹子在‘记’你的刀工！”他抡起紫金战斧劈向最近的竹秆，斧刃嵌进去的刹那，竹秆突然震颤，喷出股带着竹香的灵元，“圣格里的器灵打了个哈欠，说这灵元能‘磨’兵器。”
阿芷的法则鸟们正围着最高的那株竹子打转，最胖的那只突然从竹节里叼出块半透明的胶状物——是淬体境时，林风用竹汁熬的药膏，当时给雷鸟治伤剩下的，此刻竟凝成了块琥珀，里面裹着只极小的雷纹虫。“灵相说这虫能‘啃’竹屑里的杂质。”她把琥珀往道域里丢，迷你雷海突然掀起阵竹绿色的浪，浪尖托着片新叶，叶面上的纹路比灵尊境九转的道痕还密，“刚才风铃响了十二下，好像……道域能‘种’法则了。”
白师兄站在株歪脖子竹前，玉色长剑正挑着片沾着银线的竹叶。叶片上的虫洞被银线补得整整齐齐，边缘还留着林风当年用灵力修复的痕迹，那时他总怕这株被风吹歪的竹子活不成，每天都来浇灵泉水。“你当年总说这竹子‘犟’，被吹歪了还往天上长。”他指尖弹了弹竹叶，银线突然散开，化作只小小的竹鸟，绕着林风飞了两圈，“现在看，你俩倒是像得很。”
林风抬手接住竹鸟，指尖刚触到银线编织的翅膀，丹田的灵核突然轻轻震颤。那些裹着玉膜的棱角摩擦着，发出的声响竟和他当年砍竹时，斧刃卡在竹节里的“咯吱”声重合。玄玉佩在掌心微微发烫，背面的雷纹花正往竹秆上爬，每爬过一节，竹秆就亮起道旧痕：有他淬体境时失手砍偏的刀伤，有灵师境时测试灵力留下的焦痕，还有去年路过时，用雷丝刻的小小的“过”字。
“前面有光！”赵凯突然拽着他往竹林深处跑，雷狮灵相在前面蹦跳，狮鬃上沾着的竹叶正在发光。竹林尽头的空地上，立着个熟悉的石碾，是淬体境时他用来碾竹粉的，当时总嫌碾盘太沉，此刻却见银线正顺着碾盘的纹路转动，碾出的不是竹粉，是带着道文的雷丝，“妈的！这碾盘能‘炼’雷丝！”他伸手去摸碾柄，掌心突然传来刺痛，竟被雷丝烫出个小小的雷纹，“圣格里的器灵骂了句脏话，说这是‘道痕’，得忍着。”
阿芷的法则鸟们正用雷丝在石碾周围编网，最胖的那只突然从碾盘下叼出块竹牌——是林风淬体境时挂在竹上的标记，写着“此竹留着练手”，当时被师兄劈成了两半，此刻被银线粘得完完整整，背面还多了行小字，是他灵师境时偷偷补的“已能断竹”。“灵相说这竹牌能当网坠。”她把竹牌往网上一坠，网眼突然收缩，将四散的雷丝聚成束，“道域里的新叶刚才落了片，长出的新芽上，竟有灵圣境的气息……好像不是错觉。”
白师兄蹲在石碾旁，用玉色长剑拨弄着碾出的雷丝。雷丝在剑穗的莲花结上绕了圈，突然化作个小小的竹篮，篮子里盛着半篮竹米——是林风灵师境时种的，当时总嫌结的米太少，此刻却见竹米正在发光，每粒米上都浮着枚道文“韧”。“你当年总说这竹米性子烈，得用灵力焐三个月才能熟。”他把竹篮递给林风，“现在看，这‘韧’字里的劲，比你那时候的灵力纯多了。”
林风捏着竹米，指尖传来熟悉的温热。那是他灵师境时焐竹米的温度，不烫，却执拗得很，像此刻丹田灵核转动的节奏，不急，却步步扎实。玄玉佩上的雷纹花已经爬到了最高的竹顶，花瓣上的道文正在飘落，落在腐叶里就长出新的银线，顺着旧路往前铺，铺过他当年砍秃的空地，铺过被雷劈断的竹桩，铺向竹林外更亮的地方。
他忽然想起淬体境时的某个深夜，他蹲在这竹林里哭，手里攥着被师兄踩碎的玄玉佩碎片，当时觉得天塌了似的。可此刻再看，那些碎片被银线粘得比原来还结实，玉佩背面的雷纹花，正开得比任何时候都旺。
赵凯还在跟雷狮灵相抢碾出的雷丝，阿芷的法则鸟们在竹网里筑了个新巢，白师兄正用玉色长剑帮他把竹米串成串。林风踩着银线铺的路往外走，竹影在他身上晃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当年砍竹时，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背上的模样——只是此刻落在身上的，不再是单薄的光，是带着道文的暖，烘得眉骨处的雷纹镯都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