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刃收进掌心的第三日，试剑坪上空的云突然低了三分。
不是寻常的乌云，是泛着淡紫的雷云，边缘缠着金芒，像被雷丝织过的绸缎。林风站在坪中央，丹田的晶核正随着雷云的节奏轻颤，他试着抬手，指尖的雷丝竟顺着气流往上爬，在半空画出道歪斜的弧线——那是他昨夜在沙地上练了百遍的“引雷诀”，从前总画不圆，此刻雷云里的电光竟跟着他的弧线走，在云层里炸出串细碎的金紫火花。
“这雷云……是跟着你的气脉动的？”赵凯扛着新做的雷纹锄头站在坪边，锄头上的雷纹被云光映得发亮，“我刚才在菜园翻土，锄头突然自己往天上指，土块里的雷屑全飞起来，往云里钻，像回家似的。”他往手心哈了口气，掌心里竟也凝着点雷光，“阿芷说我这是‘土承雷势’，以前扛锄头都费劲，现在雷丝缠着锄柄帮衬，翻地比刮风还快，手心的茧子都薄了。”
阿芷的药圃里，紫花破淤草的花瓣正对着雷云展开，花心吐出的光珠升到半空，被雷云接住，化作细小的雨丝落下来。“这是‘药引天雷’，”她举着片沾了雨丝的叶子给林风看，叶肉里的脉络被雷雨洗得透亮，“以前要对着药谱熬三个月的雷露，现在雷云一洒，药效比老法子足五倍，连三年生的枯根都能泡出芽。”她指尖的雷纹比从前更凝实了，往雨丝里一探，竟在半空凝成朵巴掌大的雷花，花瓣飘落时，地上的药苗跟着齐齐弯腰，像在行礼。
染坊的刘掌柜带着伙计往坪边跑，手里捧着匹刚染好的“雷云缎”。缎面上的雷纹不再是静态的，竟能跟着天上的雷云流动，云浓时纹路变深，云淡时纹路转浅，像把整片天缩在了布上。“城里来的绣庄掌柜看傻了，”刘掌柜笑得眼角堆起褶子，“说这布能当‘观雷镜’，贵胄子弟抢着要，出价能买下十座染坊！”他指着布角的暗纹，“你看这小雷珠，是昨夜雷云落的雨珠染的，夜里会自己转，像真的雷子在滚。”
林风望着天上的雷云，突然想起淬体境时第一次引雷。那时他被师兄们推到戾气孔边，硬着头皮念“引雷诀”，结果雷没引来，反被戾气反噬，摔在泥里啃了满嘴沙，师兄们在旁边笑他“连雷都嫌你脉弱”。如今雷云在头顶盘旋，雷丝顺着他的气脉上下游走，连呼吸都带着雷的调子，那些曾被当作笑柄的狼狈，此刻倒像是雷云给的“投名状”，让他与这天地间的雷气，有了旁人偷不走的亲近。
正午时分，雷云突然往下压了压，一道尺许粗的雷光顺着林风指尖的雷丝劈下来，落在试剑坪中央的顽石上。石屑飞溅时，竟有细小的雷晶从碎石里滚出来，像被劈开的星星。赵凯伸手去捡，雷晶落在他掌心，竟顺着他的土气钻进皮肤，他突然“哎哟”一声，手背的老茧裂开道细纹，里面渗出淡金色的光——那是淬体境中阶才能凝聚的“土元光”，寻常修士要练五年，他沾了雷晶的光，竟在顷刻间成了。
“这雷晶能淬肉身！”赵凯又惊又喜，往手心哈气时，掌风竟能吹得半丈外的草叶打卷，“刚才还只能扛半袋粮，现在感觉能把碾盘举起来！”他抡起雷纹锄头往地上砸，锄尖入土三寸，带出的土块里竟缠着雷丝，落地就长成片小小的雷草，“阿芷说这是‘土雷共生’，我这身子骨，以后能跟着你的雷劲一起长了。”
阿芷的雷纹也有了新变化。她试着将雷丝缠在药锄上，往枯根上一刨，根须里的死气竟被雷丝吸出来，凝成黑色的烟，而枯根本身则泛出绿意，抽出新苗。“老谷主说我这是摸到灵师境的边了，”她眼里的光比雷花还亮，“以前雷纹只能劈东西，现在能‘辨死活’，专挑死气吸，留着活根长，比最厉害的‘活气符’还管用。”
雷云渐渐散去时，林风往丹田探了丝气脉。晶核里的雷丝不再是散乱的，而是凝成了条细小的雷龙，首尾相衔，在晶核里缓缓游动。他抬手，雷龙顺着气脉爬到指尖，在半空盘旋一周，竟吐出颗核桃大的雷珠，落地时没炸，反倒钻进土里，冒出片雷纹草，草叶上的纹路与他气脉的走向分毫不差。
“这是‘雷灵初显’，”老谷主拄着拐杖走来，看着雷纹草点头，“寻常灵师境初阶只能凝雷刃，你这雷龙能吐珠生草，是把雷气养出了灵智，比同阶修士的路宽十倍。”他指着天边残留的雷云，“你祖父说过，真正的雷修，不是劈得狠，是能让雷气跟着万物长，你看这雷雨润了土、活了药、丰了布，比劈碎十座山都强。”
林风望着雷纹草在风里轻摇，突然明白，那些曾让他辗转难眠的瓶颈、让他自愧不如的差距，原来都在为此刻铺垫。就像雷云总要先聚云、再积电、最后才落雨，他走过的每一步，哪怕曾在原地打转，都在默默积蓄着往上长的力。
远处传来赵凯试举碾盘的吆喝声，夹杂着阿芷采收新苗的轻笑，染坊的伙计们正忙着晾晒“雷云缎”，布面的雷纹在夕阳里流动，像把天上的雷云裁成了片。林风往丹田的雷龙注了丝气，雷龙摆了摆尾，晶核里的雷丝又密了些，像在孕育着新的变化。
他知道，这还不是尽头。就像雷草总要顺着雷丝往高长，他的路，也会跟着这片被雷气滋养的土地，往更宽、更远的地方去，带着身边的人，带着那些曾被看不起的“慢”与“弱”，一起在天地间，活出自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