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宗的清晨总是裹着灵雾的。
林九把最后一捆柴劈好时，广场方向已经炸起了鼎沸人声。木柴落地的闷响里，混着远处弟子们的呼喝 —— 那是宗门大比要开场的动静。
他直起腰，灰布衣上沾着的木屑簌簌往下掉。
“林九师弟，还劈柴呢？快去看大比啊！” 路过的外门弟子肩上扛着旌旗，跑过柴房时喊了一嗓子，“今年头名奖品疯了！是百炼宗的灵剑！”
林九揉了揉酸胀的胳膊，咧嘴笑了笑。
“不了，柴还没劈完呢。”
那弟子撇撇嘴，觉得这杂役真是木头脑袋，转身一溜烟跑没影了。
柴房后的老槐树影里，林九指尖悄悄摩挲了下掌心。那里刚才抽牌时留下的灼痕还没褪 ——【星币十】的余温，像是揣了颗小太阳。
广场上，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高耸的白玉观礼台后，秦昊背着手站在栏杆边，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身上那件绣着苍鹰的宗主袍被灵风吹得猎猎响，却压不住眼底的肉疼。
“真要把那剑当奖品？” 旁边的执法长老捋着胡子，声音里透着舍不得，“那可是百炼宗上个月刚送来的供奉，说是下品灵剑里的顶尖货色，单论锋利度，快赶上中品了！”
秦昊喉结滚了滚，望着广场中央那座临时搭起的领奖台。
台上铺着红绒布，下面隐约能看出长条状的轮廓 —— 正是那把装在鲨皮剑鞘里的灵剑。
“没办法。” 他闷声说道，指节捏得发白，“今年大比得加点彩头，不然这群小兔崽子没干劲。再说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头，像是在找什么人。
“百炼宗那边说了，这剑是‘九师’特意批的，就当给咱们昊天宗添点喜气。不用白不用。”
执法长老咂咂嘴，没再说话。谁不知道百炼宗的东西金贵？别说灵剑，就是他们宗里学徒敲出来的铁锅，都比别家的耐用三分。这次肯送这么大个人情，谁都猜不透是为啥。
但秦昊心里跟明镜似的 —— 多半是林九那小子的福气又起效了。
这半年来，只要有林九在的地方，昊天宗就没遇过倒霉事。缺灵石的时候，后山突然冒出个灵矿脉；丹房药材不够了，第二天门口就堆着好几车；就连上次幽冥殿来捣乱，都被莫名其妙的天雷劈了个正着。
“宗主！各峰弟子都到齐了！” 负责司仪的执事跑上观礼台，躬身喊道。
秦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点肉疼，转身走向台中央的传声玉符。
玉符亮起的瞬间，他的声音像惊雷似的滚过整个广场：
“昊天宗百年一度大比，现在开始！”
“今年头名，奖百炼宗下品灵剑 ——‘破风’！”
话音刚落，台下直接炸了锅。
“我没听错吧？百炼宗的灵剑？”
“我的天！那可是百炼宗啊！听说他们宗里随便一把菜刀都能砍碎普通法器！”
“冲啊！这剑我要定了！”
乱糟糟的呼喊里，各峰弟子眼睛都红了。尤其是外门弟子，好些人攥着拳头浑身发抖 —— 谁都知道，只要能拿到这把剑，哪怕只是下品，也足够在同辈里横着走了。
林九是在半个时辰后才凑到广场边的。
他挑着两桶水，装作路过的样子，站在最外围的人群后面。水桶里的水被震得哗哗响，映着台上闪烁的灵光，晃得人眼睛疼。
场上已经比到第三轮了。
一个穿着内门服饰的高个弟子，正一脚把对手踹飞出去。那倒霉蛋撞在结界上，滑下来时吐了口血，显然是爬不起来了。
“赵师兄威武！”
“下一个该轮到李师弟了吧？他上次突破到筑基中期了！”
林九低头看了看水桶里的倒影，嘴角悄悄勾了勾。
他刚才抽的【星币十】，牌面显示的是 “资源流向引导”。简单说，就是能悄咪咪地让某样东西，跑到该去的地方。
而那把 “破风剑”，按他的意思，得送到一个 “有意思” 的人手里。
“下一场，内门弟子李浩，对战外门弟子陈凡！”
司仪的喊声刚落，一个瘦得像竹竿的少年，攥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哆哆嗦嗦地走上了比武台。
台下顿时哄笑起来。
“陈凡？就他？练了三年还在炼气九层晃悠的那个？”
“他怎么敢上台的？这不是送菜吗？”
“估计是想见识下百炼宗的灵剑长啥样吧，哈哈哈！”
陈凡的脸涨得通红，头埋得快碰到胸口了。他是外门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资质平平，家里又穷，连把像样的法器都买不起。要不是这次奖品实在太诱人，他死也不会上来丢人现眼。
对面的李浩抱着胳膊，一脸戏谑：“陈凡师弟，要不直接认输吧？省得挨揍。”
陈凡咬着牙，把锈铁剑举起来：“我…… 我不认输！”
“嘿，还挺有骨气。” 李浩活动了下手腕，掌心里泛起淡青色的灵光，“那我就让你知道，炼气和筑基的差距，是天堑！”
话音未落，李浩已经像阵风似的冲了过去。他练的是昊天宗的《青风拳》，拳头上裹着呼啸的劲风，显然没打算手下留情。
陈凡吓得脸都白了，闭着眼睛胡乱挥了挥铁剑。
“噗嗤 ——”
拳风直接撞在铁剑上，锈迹簌簌往下掉。陈凡像被马车撞了似的，噔噔噔往后退了七八步，胳膊抖得像筛糠。
台下的哄笑声更大了。
“这都能挡住？运气好吧！”
“李浩师兄没认真打而已！”
林九挑着水桶，指尖在桶沿上轻轻敲了敲。
水桶里的水晃了晃，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金线，顺着地面的裂缝，悄咪咪地钻向比武台。
李浩见陈凡还没倒下，皱了皱眉：“看来不给你点真格的不行了。”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猛地握拳。淡青色的灵光里，隐隐泛起了白色的光点 —— 那是把灵力压缩到极致的征兆。
“青风拳?裂石！”
拳头带着破空声砸过去，空气都被撕开一道口子。这一拳要是打实了，陈凡至少得躺三个月。
陈凡吓得腿都软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在拳头快碰到鼻尖时，他手里的锈铁剑突然自己动了！
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握着剑柄，锈剑 “嗡” 的一声转了个圈，剑脊不偏不倚地撞在李浩的拳头上。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传遍全场。
李浩惨叫一声，捂着右手连连后退。他的指骨竟然被那把破铁剑给震断了！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傻眼了。
包括陈凡自己。他看看手里的锈剑，又看看李浩变形的右手，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你…… 你的剑……” 李浩疼得脸都扭曲了，指着陈凡说不出话。
陈凡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我…… 我不知道啊……”
林九挑着水桶，悄悄往后退了退。
他能感觉到，【星币十】的力量已经用完了。剩下的，就看这小子自己的造化了。
观礼台上，秦昊猛地站直了身体。
“那把剑……” 他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陈凡手里的锈铁剑，“有点不对劲。”
执法长老也凑了过来，眉头紧锁：“刚才那一下，像是…… 剑器自发护主？可那分明是把凡铁啊！”
秦昊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扫过人群。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个挑着水桶的灰衣杂役身上时，林九正好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有意思。” 秦昊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这届弟子里，藏龙卧虎啊。”
比武台上，李浩捂着断手，怨毒地瞪着陈凡：“你耍诈！肯定是你的剑有问题！”
“我没有！” 陈凡急忙摆手。
“有没有，验一验就知道了！” 李浩吼道，“执事师兄，快检查他的剑！”
负责公证的执事皱了皱眉，走上台拿起那把锈铁剑。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注入灵力试了试，最后摇了摇头：
“就是把普通凡铁，没什么特别的。”
李浩顿时懵了。
台下的议论声又起来了，比刚才更热闹。
“不是吧？凡铁震断筑基修士的手？”
“陈凡这运气也太逆天了吧！”
“我看不像运气…… 刚才那一下，有点像剑法啊！”
陈凡自己也懵了。他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赢了？
就在这时，他怀里突然掉出来个东西，“啪嗒” 一声落在地上。
是半块干硬的麦饼。
那是他今天的早饭。
陈凡脸一红，急忙弯腰去捡。可就在他的手指碰到麦饼的瞬间，脑子里突然 “嗡” 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无数乱七八糟的画面涌了进来 —— 有个穿着灰布衣的人，拿着把扫帚，在月光下比划着什么。那些动作很慢，很简单，却透着说不出的韵味。
“这是……” 陈凡愣住了。
“喂！你发什么呆？” 李浩见他不动，忍不住喊道。
陈凡猛地回过神，眼神变了。
他握着锈铁剑的手，不再发抖了。
刚才脑子里闪过的那些动作，像是刻进了骨子里。他甚至觉得，手里的锈铁剑，好像也没那么沉了。
“我还没输。” 陈凡抬起头，看着李浩，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李浩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强撑着吼道：“少装神弄鬼！你一个炼气九层，还能翻天不成？”
陈凡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锈铁剑。
他的姿势很奇怪，既不像昊天宗的剑法，也不像其他任何已知的招式。就像是…… 扫地？
对，就是扫地。
剑尖斜斜指地，手腕轻轻转动，带着种说不出的韵律。
“装模作样！” 李浩怒吼一声，忍着手上的剧痛，左拳带着灵光砸了过去。
这一次，陈凡没有躲。
他手腕一翻，锈铁剑像是被风吹动的柳条，轻轻巧巧地缠了上去。剑脊贴着李浩的拳风，顺着劲路往外一引。
“哎呀！”
李浩只觉得一股怪力涌来，自己的拳头竟然不受控制地打向了自己的脸。他慌忙收力，可已经晚了。
“啪！”
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在自己鼻子上。
鼻血瞬间涌了出来。
全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
“哈哈哈！自己打自己！”
“李浩师兄这是练的什么功夫啊？”
“太逗了！我快笑死了！”
李浩捂着鼻子，又疼又气，眼泪都快下来了。他指着陈凡，浑身发抖：“你…… 你用的什么妖法！”
陈凡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是觉得，跟着脑子里那个灰衣人的动作走，一切都变得很简单。
“我没用法术。” 陈凡老实说道。
“放屁！” 李浩彻底疯了，“我要废了你！”
他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灵力不要钱似的往外涌。青色的灵光在他身上翻腾，竟隐隐有突破筑基中期的迹象。
“不好！他要拼命了！” 观礼台上，执法长老脸色一变。
秦昊却抬手拦住了他：“等等。”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死死盯着陈凡。
场上，陈凡看着扑过来的李浩，脑子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那个灰衣人拿着扫帚，一下一下地扫着地，动作很慢，却总能避开所有障碍物。
他下意识地跟着学。
锈铁剑在他手里转了个圈，像是扫落叶似的，轻轻一挑。
“嗤啦 ——”
李浩身上的灵光，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一半。
他自己也愣了一下，好像忘了自己要干嘛。
陈凡又跟着脑子里的动作，剑往下一压。
“噗通。”
李浩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门牙都磕掉了一颗。
这次，没人笑了。
所有人都看傻了。
一个炼气九层的外门弟子，把一个筑基中期的内门师兄，耍得像个傻子。
而且，他用的还是一把锈得快不能用的凡铁剑。
陈凡站在台上，也懵了。他看看手里的剑，又看看地上哼哼唧唧的李浩，不知道该怎么办。
司仪反应过来，急忙跑上台：“李浩失去战斗力！本轮胜者 —— 陈凡！”
欢呼声浪差点把广场的顶掀了。
“陈凡！陈凡！”
“牛逼啊！”
“这波操作我给满分！”
陈凡被这阵仗吓得往后缩了缩，手里的锈铁剑都快攥不住了。
观礼台上，秦昊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大腿：“好！好！好！”
执法长老一脸懵逼：“宗主，这……”
“这小子，是个好苗子！” 秦昊眼睛发亮，“你没看出来吗？他那不是妖法，是剑法！一种很特别的剑法！”
“剑法？” 执法长老挠了挠头，“没看出来啊，就跟扫地似的……”
“对！就是扫地！” 秦昊猛地一拍手，“大道至简！这剑法有东西！”
他越看陈凡越顺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人群。
那个挑水的杂役，已经不见了。
只有两桶水，孤零零地放在广场边的角落里，水面还在轻轻晃悠。
柴房里，林九正在劈最后一捆柴。
“咔嚓。”
木柴裂开的声音里，他好像听到了广场方向传来的欢呼声。
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
【星币十】的效果，好像比想象中更好。
而那把百炼宗的 “破风剑”，看来是能找到个好主人了。
林九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
接下来，该去 “捡柴” 了。
按照【星币十】的提示，后山的悬崖下面，好像有个挺有意思的东西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