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米堆在广场上像座小山。
金黄的米粒泛着莹润光泽,风一吹过,清香能飘到三里外的外门弟子房。
秦昊背着手在米堆前踱步,玄色宗主袍扫过地面的草屑,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他眉头皱得像拧成的绳,时不时回头看眼杂役院的方向。
真是天赐?
老宗主捋着胡须,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光:昊儿,我活了八百年,就没见过老天爷这么办事的。
可除了老天爷,谁能一夜之间弄来千吨灵米? 秦昊踢了踢脚边的麻袋,袋口散开,滚出几粒饱满的米,九儿说他捡的,总不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正说着,刘三提着个食盒从山道上跑下来,裤腿沾着泥,老远就喊:宗主!老祖宗!膳堂熬了灵米粥,九儿让我送来给您尝尝!
食盒打开的瞬间,香气差点把人魂勾走。
米粥熬得稠稠的,上面浮着层米油,撒了把翠绿的葱花,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老宗主舀了一勺,刚进嘴就眼睛一亮:这米... 灵气比库房里的陈米足三成!
秦昊也尝了口,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这灵米的品质,比百炼神工宗贡品还强,怎么可能是随便捡来的?
刘三, 秦昊放下勺子,声音沉了沉,林九在哪?
在... 在丹炉房扫地呢。 刘三被宗主的语气吓得一哆嗦,他说... 说灵米的事别声张,免得招人眼馋。
秦昊没说话,转身往丹炉房走。
老宗主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小子,藏得深啊。
丹炉房的烟筒还在冒白烟。
林九正蹲在炉渣堆前,手里的小耙子扒拉着灰,动作慢悠悠的。阳光透过房梁的缝隙照下来,在他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
九儿。
林九抬头,手里的耙子顿了顿:宗主?您咋来了?
那灵米, 秦昊蹲在他旁边,声音放得很低,真是捡的?
炉渣堆里的火星子噼啪响,映得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林九挠了挠头,把耙子往旁边一扔:不然呢?总不能是我变出来的吧?
你小子... 秦昊指着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就化作一句,以后有啥难处,跟我说,别自己扛着。
林九心里一暖,刚想说话,就见老张头慌慌张张跑进来,手里的柴火掉了一地:宗... 宗主!不好了!前山的灵田... 灵田又出事了!
秦昊噌地站起来,袍子扫过炉渣,带起一阵灰:又咋了?
不... 不知道!刚去送柴的弟子说,灵田里的苗全枯了,土都变成黑的了! 老张头嘴唇哆嗦着,跟... 跟上次的一模一样!
林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又来了。
幽冥殿的人还真是不死心。
秦昊的脸铁青,拳头捏得咯吱响:走!去看看!
前山的灵田边围满了人。
弟子们脸色发白,指着田里的景象议论纷纷,声音里带着哭腔。
原本绿油油的灵稻全蔫了,叶子卷成了麻花,根须处的泥土黑得发油,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闻着让人头晕。
是毒! 有懂行的长老蹲在田埂上,捏起一把黑土,指尖瞬间被灼出个小泡,跟上次的毒一样,但... 但浓度更高!
秦昊的脸比锅底还黑,一脚踹在旁边的石头上,石头咔嚓裂成两半:查!给我查!挖地三尺也要把下毒的人找出来!
弟子们四散开来,拿着锄头铲子开始翻土,动静闹得很大。
林九没动,只是盯着那片黑土,识海里的塔罗牌轻轻震动。
【星币五】还在,但牌面的光芒有点暗淡,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了。
他悄悄从袖袋里摸出枚青铜钱,往土里一扔。
铜钱刚落地,就听见滋滋的响声,黑土像沸腾的水一样冒泡,黑气碰到铜钱的金光就散了。
这是... 旁边的弟子看呆了,九师哥,你这铜钱是啥宝贝?
林九没说话,只是盯着铜钱周围的黑土。
那里,有个细小的针孔,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是针管。
跟上次毒灵田用的一模一样。
看来幽冥殿的人学聪明了,不敢正大光明地来,改用这种阴招。
就在这时,一个外门弟子举着个东西跑过来,声音发颤:宗... 宗主!在... 在灵田边的草丛里找到这个!
是个黑色的布包,上面绣着个骷髅头,跟幽冥殿的令牌一个图案。
秦昊一把抢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支装着黑色液体的针管,还有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是用血写的,歪歪扭扭的:
昊天宗的杂碎们,灵米没了吧?等着饿死吧!下次就不是灵田了,是你们的狗命!
混蛋! 秦昊把纸条捏成了团,指节泛白,传令下去,封锁山门,严查所有进出人员!凡是形迹可疑的,先抓起来再说!
弟子们领命而去,整个昊天宗瞬间紧张起来,巡逻的弟子增加了三倍,刀光剑影的,气氛凝重得像要下雨。
林九没跟着忙活,只是蹲在田埂上,看着那片黑土。
他知道,抓是抓不到人的。
幽冥殿的人既然敢留下东西,就肯定做好了撤退的准备。
但...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留下的东西,可不止针管和纸条。
林九悄悄从草丛里捡起个不起眼的小玩意 —— 是个微型的传声符,上面还沾着点灵田的黑土。
这是他早上布下的,就藏在灵田周围的草丛里,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自动记录声音。
他捏碎传声符,耳边立刻传来一阵细碎的说话声。
动作快点!殿主说了,这次的毒够他们喝一壶的!
放心吧,这针管是特制的,扎进土里就化,谁也查不出来...
嘿嘿,等他们灵米吃完,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声音很杂,像是有三四个人,但最清晰的是最后一句话,带着点阴阳怪气:
特别是那个叫林九的杂役,听说挺能蹦跶?等他饿肚子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他...
林九的眼神冷了下来。
还惦记着我?
行啊。
那就让你们看看,谁收拾谁。
他不动声色地把传声符的碎片埋进土里,转身往杂役院走。
得给幽冥殿的人回个礼。
不然,他们还真以为昊天宗是软柿子。
刚走到杂役院门口,就见王伯举着个鸡毛掸子在打苍蝇,嘴里还嘟囔着:这些该死的虫子,越来越多了...
林九心里一动,走过去:王伯,借您的鸡毛掸子用用。
你用这干啥? 王伯把掸子递给他,一脸疑惑。
打虫子。 林九笑了笑,拿着掸子往山坳的方向走。
命运钱庄的灵傀正在门口卸货,搬的都是些坛坛罐罐,看着像是装着什么液体。
九师! 钱四海从钱庄里跑出来,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您可来了!刚收到消息,幽冥殿的人在黑市上抛售咱们的命运钱,想搞垮咱们的汇率!
意料之中。 林九把鸡毛掸子往旁边一放,他们毁了灵田,就是想让咱们缺粮,然后趁机搞事。
那咋办? 钱四海急得直搓手,再这么抛下去,咱们的钱就不值钱了!
简单。 林九指着那些坛坛罐罐,这里面装的是啥?
是万药丹心谷送来的解毒丹,还有些... 还有些泻药。 钱四海压低声音,白谷主说,对付小人,就得用点特别的手段。
林九笑了:正好,派上用场了。
他从怀里掏出张纸条,在上面写了几笔,递给钱四海:按这个去办,保证让他们哭都来不及。
钱四海接过纸条一看,眼睛瞬间亮了,拍着大腿:高!实在是高!九师您这招太绝了!
他转身就往里面跑,算盘珠子掉了两颗都没捡。
林九拿起鸡毛掸子,慢悠悠地往回走。
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好像已经能看到,厉无生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幽冥殿总坛。
溶洞里的夜明珠忽明忽暗,映得厉无生的脸阴晴不定。
他手里捏着个血玉杯,杯里的红酒晃来晃去,却一口没喝。
殿主,好消息! 一个黑袍人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咱们在黑市上抛的命运钱起作用了,现在一枚青铜钱只能换五枚下品灵石了!
废物! 厉无生把杯子往石桌上一墩,酒洒了一地,才跌这么点?我要的是让它变成废纸!
黑袍人吓得一哆嗦,赶紧说:还... 还有个好消息,昊天宗的灵田又被咱们毁了,这次他们肯定没粮了!
这还差不多。 厉无生的脸色缓和了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等他们闹粮荒,我再放出消息,说命运钱能换粮,到时候... 嘿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黑袍人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殿... 殿主!不... 不好了!
慌什么? 厉无生皱眉,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了还糟! 黑袍人哭丧着脸,咱们... 咱们藏在黑风洞的粮仓... 被人下了泻药!现在兄弟们拉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什么?! 厉无生手里的血玉杯
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谁干的?!
不... 不知道!只知道是... 是用咱们的幽冥令进去的,还留了张纸条,说... 说这是回礼!
厉无生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翻了石桌,坛坛罐罐碎了一地:林九!肯定是林九!我要杀了他!我要让他不得好死!
溶洞里回荡着他的咆哮,夜明珠的光芒都跟着颤了颤,像是在害怕。
而此时的昊天宗,林九正蹲在膳堂门口,看着弟子们分发新煮的灵米粥,脸上露出了笑容。
阳光正好,粥香四溢。
经济战?
谁怕谁啊。
他摸了摸怀里的塔罗牌,牌面微微发烫。
明天,又能抽新牌了。
不知道,会是什么惊喜呢?
林九笑了笑,拿起扫帚,开始扫门前的落叶。
一片片金黄的叶子被扫到一起,像堆小小的金子。
他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但他不怕。
因为他有塔罗牌,有命运钱,还有整个昊天宗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让所有人都能吃饱饭的心。
远处的山坳里,钱四海正指挥着灵傀们搬运新铸的命运钱,铜钱碰撞的声音叮当作响,像是在奏响一首胜利的歌。
而幽冥殿的方向,隐隐传来阵阵哀嚎,与这边的欢声笑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九的扫帚划过地面,发出唰唰的响声,像是在说:
来吧。
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