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谷的太阳刚爬上山头，就被血腥味熏得没了温度。
黑市入口的骷髅头石像下，昨天挂尸首的石台已经不够用了。
不知谁找了根粗麻绳，一头拴在石像的獠牙上，另一头串着七八个血淋淋的脑袋，有大有小，有老有少，全是幽冥教徒的。
每个脑袋下面都挂着块木牌，写着名字和悬赏金额，100 命运钱的最多，偶尔有个 500 的，能引来一圈人围着看。
“快看！那是幽冥殿的小执事！值 500 呢！”
“谁干的？这么狠！”
“听说是个女的，拿着把断剑，上去就把人脑袋砍了，眼睛都没眨一下！”
人群嗡嗡地议论着，眼睛里全是兴奋，就像在看什么稀奇玩意儿，没人觉得瘆人。
缺牙散修挤在最前面，踮着脚看了半天，咽了口唾沫。
他昨天捡了个漏，从一个被砍死的幽冥教徒身上搜出块令牌，换了 100 命运钱，现在揣在怀里，沉甸甸的，做梦都能笑醒。
可看到那 500 命运钱的木牌，他心里又活泛起来。
500 啊！能买把像样的法器了，还能剩点存进命运钱庄吃利息。
“就是不知道那女的用的啥招数……” 缺牙散修摸着下巴琢磨，突然被人推了一把。
“让让！让让！虚空商会的人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纷纷往两边退，让出条道来。
只见三个穿着蓝袍的汉子，抬着张桌子，扛着块大木牌，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们衣服上绣着艘小破船，那是虚空商会的标志 —— 据说这商会专干倒买倒卖的勾当，啥稀奇玩意儿都能弄到。
三人把桌子往石像旁边一放，将木牌往桌上一立。
木牌上用红漆写着几行大字，比斗战圣殿的悬赏令还醒目：
「幽冥人头贷！
想杀幽冥教徒没钱买装备？
想抢别人的猎物没底气？
来虚空商会借钱！
借 100 命运钱，杀了人，还 110！
借 500 命运钱，杀了人，还 550！
当场借，当场杀，当场还钱！
杀不到？嘿嘿，拿你自己的脑袋抵债！」
最后一句话下面，还画了个滴血的骷髅头，看着就吓人。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借命运钱去杀人？
杀不到还要拿自己脑袋抵债？
这虚空商会是疯了还是怎么着？
“这…… 这靠谱吗？” 有人小声嘀咕。
“靠谱不靠谱，试试不就知道了？” 一个蓝袍汉子站出来，这人留着两撇小胡子，说话油腔滑调的，“咱们虚空商会，在这黑风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能骗你们这点小钱？”
他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晃了晃，里面的命运钱叮当作响：“看见没？现钱！只要你敢借，我就敢给！”
“杀个人还 10 个点的利息，不多吧？” 小胡子挑眉，“你去命运钱庄借钱试试，利息比这高多了！”
“而且啊……” 小胡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咱们商会还能给你们提供情报，比如哪块林子有幽冥教徒出没，他们大概有几个人，手里有啥家伙……”
这话一出，人群炸了。
有情报？
这可是好东西！
昨天就有好几个散修，因为不知道对方深浅，上去就被幽冥教徒反杀了，尸首现在还挂在石台上呢。
“我借！我借 100！” 一个背着把断刀的壮汉往前一步，瓮声瓮气地说。
他昨天差点被个幽冥教徒砍死，现在正憋着股火呢。
小胡子眼睛一亮：“爽快！来，画个押！”
他拿出张纸，上面早就写好了字，让壮汉按了个手印，然后数了 100 命运钱递给壮汉。
壮汉攥着钱，转身就往黑市外面跑，嘴里喊着：“买把好刀去！”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我借 200！”
“我借 500！我要杀个小队长！”
“给我来 1000！妈的，老子要去端了幽冥殿的一个分舵！”
人群跟疯了似的，争先恐后地往前挤，生怕晚了借不到钱。
缺牙散修也挤得满头大汗，心里跟猫抓似的。
借？还是不借？
借了，有可能发财，也有可能把自己小命搭进去。
不借，就只能看着别人发财，自己手里那 100 命运钱，连把好点的匕首都买不到。
“妈的！拼了！” 缺牙散修一咬牙，也挤了上去，“我借 100！”
他也想试试，500 命运钱到底是啥滋味。
……
黑风谷往西百里，有片乱葬岗。
这里以前是片战场，埋了不知道多少死人，常年阴森森的，白天都能看到鬼火。
幽冥殿的一个分舵，就藏在乱葬岗深处的一个山洞里。
分舵主是个独眼龙，脸上有道疤，据说以前是厉无生的亲卫，手里有点真本事，身边还跟着十几个手下。
此刻，独眼龙正坐在块骷髅头拼成的椅子上，喝着劣质的烧酒，眉头皱得像个疙瘩。
“老大，外面越来越不对劲了。” 一个瘦猴似的手下跑进来，脸色惨白，“刚才去附近打探，发现好多散修，手里都拿着家伙，像是在找咱们。”
“找咱们？” 独眼龙冷笑一声，把手里的酒坛往地上一摔，“一群土鸡瓦狗，也敢来找死？”
他虽然是分舵主，可在幽冥殿里地位不高，这次厉无生跑了，总坛也被抄了，他就带着手下躲到了这里，想着等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没想到才几天，外面就闹成了这样。
“老大，还是小心点好。” 另一个手下劝道，“听说斗战圣殿悬赏很高，还有虚空商会在借钱给那些散修，好多人都红了眼……”
“红了眼又怎么样？” 独眼龙猛地站起来，腰间的弯刀 “噌” 地出鞘，“老子这把刀，可不是吃素的！”
他走到洞口，往外看了看，乱葬岗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 “沙沙” 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鬼哭。
“妈的，晦气！” 独眼龙啐了一口，“收拾东西，咱们换个地方！”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再待下去，恐怕要出事。
手下们不敢怠慢，赶紧开始收拾东西。
他们没多少宝贝，就几袋黑晶，还有些疗伤的丹药，很快就收拾好了。
独眼龙带头，一行人悄悄地走出山洞，往乱葬岗更深处走去。
他们走得很小心，脚步很轻，尽量避开那些明显的路径。
可刚走没多远，前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谁？！” 独眼龙低喝一声，握紧了弯刀。
十几个手下也立刻散开，摆出战斗的架势。
黑暗中，走出个人影，手里拿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正是缺牙散修。
他借了钱，买了把稍微像样点的铁剑，又从虚空商会的人那里打听到，这片乱葬岗可能有幽冥教徒，就壮着胆子找了过来。
没想到还真碰上了！
缺牙散修看到独眼龙他们，吓得腿肚子都转筋了。
这么多人？
他一个人，肯定打不过啊！
跑？
好像有点晚了。
独眼龙也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个散修，还是个看起来就不怎么厉害的。
“就你一个？” 独眼龙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正好拿这小子练练手，出出心里的火气。
缺牙散修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是…… 是我一个。”
他握紧铁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打肯定是打不过，跑也跑不掉，怎么办？
有了！
缺牙散修突然大喊一声：“后面还有好多人！都是来杀你们的！”
独眼龙和手下们都是一惊，下意识地回头看。
就在这一瞬间，缺牙散修转身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连铁剑都扔了。
“妈的！被骗了！” 独眼龙反应过来，气得怒吼一声，“追！给我追上去，把他扒皮抽筋！”
几个手下立刻追了上去。
独眼龙看着缺牙散修跑远的背影，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他怕有埋伏，不敢让手下单独行动。
……
乱葬岗边缘，一棵歪脖子树下。
缺牙散修跑得肺都快炸了，扶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 “咚咚” 直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妈的…… 吓死老子了……” 他拍着胸口，刚想歇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跑啊！怎么不跑了？” 独眼龙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子，冷冰冰的。
缺牙散修猛地回头，看到独眼龙和几个手下正一步步逼近，脸上都带着狞笑。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缺牙散修闭上眼睛，等着挨刀。
可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疼。
他纳闷地睁开眼，看到独眼龙他们都停了下来，脸色惨白地看着他身后。
缺牙散修也往后看。
这一看，他自己也吓得差点尿裤子。
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密密麻麻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锄头、菜刀、木棍…… 啥都有。
正是那些借了 “幽冥人头贷” 的散修！
他们刚才听到动静，都跟了过来，正好把独眼龙他们堵了个正着。
“是幽冥教徒！”
“还有个带头的！看起来像是个头目！”
“杀了他们！能换不少命运钱！”
散修们红着眼，跟饿狼似的扑了上去。
独眼龙和手下们虽然有点本事，可架不住人多啊。
更何况这些散修都借了钱，杀不了人就要拿自己脑袋抵债，一个个跟拼命似的。
“砍死你个狗娘养的！”
“我的 500 命运钱！”
“给我让开！这带头的是我的！”
惨叫声、怒骂声、兵器碰撞声混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缺牙散修看得目瞪口呆，忘了自己还在逃命。
他看到那个瘦猴似的手下，被一个拿着菜刀的大妈砍倒在地，脑袋都快被剁下来了。
看到一个幽冥教徒想跑，被十几个散修追着砍，最后变成了一堆肉泥。
还看到独眼龙虽然厉害，砍倒了好几个散修，可身上也挨了好几下，血流不止，动作越来越慢。
“妈的！拼了！” 独眼龙怒吼一声，身上突然冒出黑气，显然是想燃烧修为拼命。
可还没等他动手，就被一个拿着狼牙棒的壮汉，一棒子砸在脑袋上。
“噗嗤！”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独眼龙，死了。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十几个幽冥教徒，全被砍成了肉酱。
散修们也死伤不少，地上躺了二十多具尸体，都是刚才冲得最猛的。
可活下来的人，脸上都带着兴奋，开始争抢战利品。
“这带头的是我杀的！头归我！” 拿狼牙棒的壮汉抱着独眼龙的脑袋，大声宣布。
“凭什么？我也砍了他一刀！”
“就是！大家一起上的，凭啥归你一个人？”
眼看又要打起来，一个蓝袍汉子突然从树后走出来，正是虚空商会那个留小胡子的。
“都别抢了。” 小胡子笑眯眯地说，“斗战圣殿的人说了，谁拿到人头，谁就能领赏。”
“不过嘛……” 小胡子话锋一转，“这位兄弟用的狼牙棒，是从咱们商会买的吧？还借了 500 命运钱？”
壮汉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不就得了。” 小胡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杀了这带头的，能领多少赏？至少 500 吧？正好还了借的钱，还能剩点，够再买把好兵器了。”
壮汉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抱着独眼龙的脑袋，不说话了。
其他人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也没再争。
小胡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拿出个本子，开始登记：“谁杀了哪个？报上名来，记上账，回头好去斗战圣殿领赏。”
缺牙散修站在旁边，看得心里直打鼓。
他刚才啥也没干，就跑了个腿，好像…… 啥也得不到？
就在这时，小胡子突然看向他：“这位兄弟，刚才是不是你把他们引出来的？”
缺牙散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 小胡子笑了，“虽然人不是你杀的，但也算有功。这样吧，我做主，给你记 10 个命运钱的奖励，怎么样？”
10 个？
虽然不多，但总比没有强啊！
缺牙散修赶紧点头：“谢谢！谢谢大人！”
他心里乐开了花，这趟没白来！
……
三天后，黑风谷的虚空商会门口。
这里原本是个破庙，被虚空商会盘下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成了个据点。
门口挂着块新做的木匾，上面写着 “虚空商会黑风谷分部”。
而在木匾下面，挂着颗血淋淋的人头。
正是独眼龙的。
人头下面也挂着块木牌，写着：
「幽冥殿黑风谷分殿主，独眼龙。
悬赏：5000 命运钱。
击杀者：众散修（名单略）。
虚空商会见证。」
这颗人头一挂出来，整个黑风谷都炸了。
5000 命运钱！
这可是笔天文数字！
比之前所有悬赏加起来都多！
“我的天！真有人杀了分殿主！”
“5000 啊！够我快活一辈子了！”
“听说了吗？杀这分殿主的，都是借了虚空商会‘人头贷’的散修！”
“真的假的？那我也去借钱！我也要杀个分殿主！”
人群像疯了一样涌向虚空商会，借钱的队伍排出去二里地，全是想发财的散修。
小胡子站在门口，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指挥手下登记，一边时不时地看一眼木匾下的人头。
这颗人头，可比什么广告都管用。
他从怀里掏出个传讯符，输入几道灵力：
「报告总部，‘幽冥人头贷’效果显着，已成功猎杀分殿主一名，参与人数激增，建议在其他区域推广。」
传讯符发出一阵微光，很快就有了回应：
「批准。加派人手，务必保证‘人头贷’顺利推行。另，九师有令，加大对幽冥高层的悬赏，越多越好。」
小胡子看到 “九师” 两个字，脸色立刻变得恭敬起来，对着传讯符行了个礼：“遵命！”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觉得这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
只要能赚到命运钱，只要能得到九师的赏识，别说挂几颗人头，就是挂再多，又算得了什么？
……
乱葬岗深处，那个曾经藏着幽冥分舵的山洞里。
一个穿着黑袍的神秘人，正站在独眼龙死前的位置，手里拿着块沾血的布料。
布料上，有股淡淡的、不属于幽冥教徒的气息。
“有意思……” 神秘人发出一声沙哑的笑，“用命运钱当诱饵，让凡人去猎杀修士…… 这手笔，倒是有点意思。”
他抬起头，望向黑风谷的方向，眼睛里闪过一丝红光。
“虚空商会…… 九师……”
“游戏，越来越好玩了。”
神秘人身影一闪，消失在山洞里，只留下一阵阴冷的风。
山洞外，几只乌鸦落在骷髅头上，“嘎嘎” 地叫着，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昊天宗，林九刚练完一套基础剑法，正坐在石阶上休息。
他不知道黑风谷发生的事，也不知道 “人头贷” 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只是觉得，识海里的【星币】牌，好像比以前更亮了一点。
“今天抽什么牌好呢？” 林九摸了摸怀里的塔罗牌，笑了笑。
他还不知道，自己随手种下的种子，已经在修真界的各个角落，生根发芽，长成了足以颠覆一切的参天大树。
而这棵树，才刚刚开始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