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年火急火燎的从县委赶回招商局后,第一时间找到了陈默。
这次他把姿态放得很低,都没有把陈默叫到他的办公室去,而是亲自去了陈默的办公室。
“小陈,忙着呢?”
刘启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看到刘启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陈默眉眼微抬,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刘启年这么一副低三下四的样子是为了什么。
不过该搭话还是要搭话的,他倒要看看刘启年能憋出什么好屁。
想到这里,陈默阴阳怪气的说道,“原来是刘局啊,这是起了哪股妖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
话音未落,陈默便又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哎呦,不好意思啊刘局,你看我这个脑子,我想起来了,刘局你肯定是来给我送停职反省的文件通知的对不对?这种小事怎么还烦劳局长你的大驾呢,随便找个人拿给我就行了。”
刘启年被陈默这一番话揶揄得十分尴尬,满脸的窘相,不过他终究是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一直坚信能屈能伸方为丈夫,老婆都能给别人骑,这点尴尬又算得了什么。
“小陈啊,关于你工作的事情,我这两天我一直都在考虑,那天你走了之后,我想了一个晚上,到底是先让你下基层锻炼两年,还是直接提拔你做招商科科长。”
刘启年也不管陈默信不信他这一套说辞,反正他就这么说。
“综合各方面的考虑和局里的实际情况,最终我还是决定提拔你做招商科科长。”
刘启年说道,“年轻人是需要历练,但年轻人更需要激励,就像你说的,吃苦不是年轻人必须要有的经历,没苦不能硬吃,下基层锻炼的是韧性,但是在科长这个位置上锻炼的是你的领导能力,怎么说呢,各有利弊吧,你是个人才,不应该在基层浪费太多的时间。”
这特么就是领导的嘴啊,怎么说都有理,把你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虽然有些讽刺,但现实就是如此,前世陈默就是毁在了刘启年的这张嘴上。
作为省考选调生,本来他有着大好的前程,结果刘启年给他使绊子,硬生生把他困在沙沟乡五年。
人生能有几个五年呢?
这五年耗光了他所有的官运,虽然后来在沈心语的帮助下,他也爬到了副处,可是这个时候他已经五十了呀。
三十岁的副处和五十岁的副处,看似一样,实则天差地别,因为在体制内年纪和级别对应的是潜力。
三十岁的副处能冲击封疆大吏,五十岁的副处,到顶了也就是正处,差得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刘局,你出门忘吃药了?”
陈默嗤笑道,“几天前你可不是这副嘴脸啊,我依稀记得你说派我去沙沟乡做招商联络专员是组织决定,怎么着,组织又决定让我留在局里了?”
陈默丝毫不领情,夹枪带棒的一通奚落。
听得刘启年脸色一沉,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不过又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形势比人强啊,眼下他有求于陈默,容不得他拿局长的官威。
“小陈,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
刘启年刚想继续往下说,陈默顺口就接了一句,“我意见大了去了。”
“是是是,我能理解,遇到这种事谁都会发发牢骚。”
刘启年态度好得不得了,“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嘛,那个时候我主要是考虑你年纪太小,资历尚浅,后来一想咱们招商局看的是能力,年纪和资历都是次要的,这个问题赖我,是我当初没想透彻,给你的心理造成了一定的压力,但是小陈啊,你要学会换位思考,我这个局长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有时候也是迫不得已。”
刘启年觉得自己堂堂一局之长,能放下身段这么跟陈默说话,已经是给足了陈默面子。
但是陈默依旧不给他面子。
“换位思考?”
陈默眼中满是讥讽,“那确实刘局,我要是收了一个价值二十万的扁豆馅月饼,我也迷糊,科长是国家的,但是钱是自己的,这个位子谁坐不是坐,对不对?”
陈默一语中地。
刘启年真就是这么想的,对于国家来说,招商科科长谁坐都行,反正谁来坐都是那么多工资。
但是对他来说,陈默做招商科科长和徐鹏飞做招商科科长的区别可就大了。
那可是二十万呐,县城一套房,谁不心动。
“小陈,我不知道你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有些话不足为信,我可以用局长的名义向你保证,绝对不存在什么价值二十万的扁豆馅月饼。”
刘启年矢口否认,谁知道陈默现在是不是录着音呢,有了姜雪的前车之鉴,他必须要多留个心眼。
“刘局,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
陈默嘲讽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是不是听风就是雨,我心里很清楚,当然了,你比我更清楚。”
刘启年脸色赫然一变,他到现在都没想通,陈默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真是见了鬼了。
“小陈,我今天过来无意跟你争辩月饼的问题,我想告诉你,局里已经决定提拔你为招商科科长,你要好好干,不要辜负我和局党组对你的信任和期望。”
陈默嘴角一勾,“然后呢?”
刘启年脸上又露出一抹尴尬,“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你是不是不要再意气用事了?恒棉纺织这个项目关系到安阳七十万老百姓的生计和发展,岂可当做筹码谋一己私利?”
“不是,刘局,你也太高看我了吧?”
陈默耸了耸肩,“安阳七十万老百姓要生存要发展,那是袁书记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个小小的副科长,哪有资格去谈安阳七十万老百姓的事。”
油盐不进。
装傻充愣。
顾左言他。
这就是陈默现在的样子,刘启年想体面的解决这个麻烦,门都没有。
他不会给刘启年体面,更不会让他继续坐在局长这个位置上。
“陈默,非要我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吗?”
刘启年一直在压着心头的火气,可是瞧着陈默那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又满嘴讥讽戏谑的样子,他是真忍不住了。
不就是抱上了恒棉纺织得大腿吗?这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如果没有恒棉纺织撑腰,他又算个什么东西,在安阳这一亩三分地,他收拾陈默比捻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我觉得刘局你还是把话说明白点比较好,我这个人愚笨,你跟我打哑谜,我是真听不懂。”
陈默淡淡的说道。
“好,那我就直说了。”
刘启年目光一冷,“恒棉纺织要撤资,并且撤资的原因是我打压下属,独揽功劳,你敢说这事不是你在背后捣的鬼?”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启年以为陈默会大大方方的承认,但是陈默又岂会承认这种事,这要是被录了音,那就是把柄,向组织施压达到自己的目的,上纲上线的话他这就是对组织不忠诚,将个人利益置于集体利益至上,不顾全大局,那帽子扣得你都得长高三公分。
“不好意思刘局,你说的这事我完全不知情。”
言罢,陈默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恒棉纺织为我不公的遭遇鸣不平,我心里很感动,回头我提两箱奶去看看他们董事长,表达一下谢意。”
“……”
刘启年被陈默给整无语了。
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自认为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可是像陈默这种拿捏领导的混不吝还在那装糊涂的无耻之徒,他真是头一回碰到。
关键是你还奈何不了他,这才是最蛋疼的。
“陈默,我向你道歉,只要你开口留住恒棉纺织的项目,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刘启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恕我直言刘局,就你那信用在我这连一分钱都借不走,不过你向我道歉,我可以接受。”
听到陈默说接受道歉,刘启年顿时眼前一亮,那嘴角的笑容简直比ak还难压,“这就对了嘛小陈,恒棉纺织这个项目是你辛辛苦苦拉来的,我就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撤资。”
“不是刘局,你误会了吧?我只说接受你的道歉,跟恒棉纺织有什么关系。”
刘启年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皱了皱眉头,“你接受了我的道歉不就是代表这件事翻篇了吗?”
“是啊。”
“既然如此,你肯定要想办法留住恒棉纺织的项目啊。”
陈默摇了摇头,“刘局,一码事是一码事,我接受你的道歉不代表我就要去留住恒棉纺织的项目,就像一个女人接受你的礼物,不代表她就要做你女朋友一样。”
刘启年不信,“哪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有的刘局,包有的,以后你就会见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