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闸的暗渠入口处堆着半枯的稻秆,金黄的秆叶在渠风里轻轻颤动,像无数只小手在招手。影抱着拓荒偶率先跑过去,陶偶冰珠核心的“诺”字对着稻秆亮了亮,秆叶间突然飞出几只银渠虫,虫壳反射的光在地面拼出个“基”字。“是王村的稻秆!”他捡起一根秆子,秆节上的刻痕与王村分水闸的稻穗纹完全一致,“守诺册上说‘布渠需稻基,坚如磐石基’,这些稻秆是铺新布的底子!”
李清禾的护渠锄在稻秆堆旁轻轻一挑,挑出块裹着秆叶的麻布,布面的织纹一半是郑村的经纬,一半是王村的稻穗,边缘还绣着李兰村的墨兰。“是‘合布’!”她展开麻布,布角的标签上写着“庚辰年备”,正是《墨源渠志》里说的该换布渠的年份,“王爷爷和郑奶奶早就备好新布了,就等着我们来铺!”
赵山用铁凿拨开稻秆堆下的碎石,露出层压实的稻秆垫层,秆与秆之间用吴村的韧丝捆扎,结打得是郑村特有的“经纬结”。“这垫层至少有三尺厚,”他用凿尖量了量,“王村的稻秆纤维粗,泡水后发胀,能把渠底的缝隙堵得严严实实,比石头还防漏。”
王禾蹲在稻秆旁,从陶罐里倒出些渠心水洒在秆上,秆叶立刻舒展起来,露出秆节里藏着的星精土粉末。“我爷说过,这些稻秆在入渠前用墨魂草汁泡过,”他捏碎一节稻秆,粉末在指尖凝成个小小的“水”字,“能防霉变,泡十年都不烂,正好够撑到下次换布渠。”
刘石正用叩石锤敲打第七闸的闸板,锤声传到渠底,震起些稻秆碎屑,碎屑在空中划过的轨迹,正好与第六闸织机的合丝走向重合。“你看这轨迹,”他指着碎屑落下的位置,“从第六闸到第七闸,布渠的走向是直的,说明当年铺渠时,七村的守诺者早就量好了尺寸,一点不差。”他的工具箱里多了把新的小锯子,锯刃上刻着“刘”字,“我爹特意备的,锯稻秆比铁凿方便。”
林羽翻开《墨源渠志》的“稻基篇”,里面夹着张王村稻田的图纸,图纸上标注着“渠用稻种”的特性:秆粗、节密、耐水泡。书页旁的批注里画着铺稻基的步骤:“先疏渠底,再铺稻秆,三压实,四浸汁,五铺布,六固定。”每步旁边都有个小小的手印,大小不一,显然是七人分工留下的。“你看这手印,”他指着最小的那个,“跟清禾的手差不多大,肯定是当年李村的女守诺者留的。”
周伯将第六闸织好的半卷新布扛到第七闸,布卷上的合丝还带着余温,是他们昨日连夜织就的。“第七闸是最后一段布渠,”老人用树枝在渠底画着铺布的范围,“铺完这里,从总闸到七村的布渠就全连起来了,像给墨源渠穿了件护身衣。”
七人按《渠志》的步骤分工:赵山和刘石清理渠底的碎石,用铁凿和锤子把凸凹的地方敲平;王禾和影搬运稻秆,按三尺厚的标准铺垫层;李清禾和林羽整理新布,将布面的经纬线与渠壁的导水符对齐;周伯负责指挥,用叩石锤的声音校准铺布的角度。
影在铺稻秆时,发现秆堆里藏着个小小的竹篮,篮里装着七根不同长度的木尺,尺上刻着对应的村名,李兰村的尺尾还雕着朵墨兰。“是‘量渠尺’!”他举起王村的木尺,尺上的刻度正好是稻秆垫层的厚度,“王爷爷早就算好尺寸了,我们照着量准没错!”
李清禾的护渠锄在渠壁上划出浅沟,沟里嵌入吴村的韧丝,丝头系在预先埋好的陶环上,陶环的位置与第七闸的七个能量节点对应。“这些丝是拉布的‘牵绳’,”她调整着丝的松紧,“布渠铺好后,用韧丝把四角绷紧,就不会被水流冲得鼓起来。”
赵山的铁凿在渠底的硬土上凿出七个小坑,坑里埋下王村的稻秆桩,桩顶露出的部分缠着郑村的合丝。“是‘布桩’,”他将桩子砸实,“新布的边缘要缝在桩上,跟钉钉子一样,牢牢固定在渠底。”
王禾的测水布在第七闸的渠心水里浸了浸,布面全是清亮的青色,连边缘都没有泛黄。“这闸的水比第六闸还干净,”他惊喜地说,“说明稻秆垫层起作用了,连渠水都变清了。”他从怀里掏出包稻种,“这是‘渠生种’,撒在稻秆垫层上能发芽,根须能把秆子缠得更紧,王爷爷说这叫‘以生固基’。”
刘石用叩石锤将稻秆垫层敲得实实的,每敲一下,垫层就往下陷一分,最后竟比最初矮了半尺。“越实越好,”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稻秆泡胀后会再鼓起来,正好填满渠底的坑洼,到时候铺布就平平整整的。”
林羽和周伯展开新布,布面在渠风里舒展开,像块巨大的青褐色绸带。郑村的经纬线在布上织出星图,李兰村的墨兰点缀其间,王村的稻穗纹沿着布边延伸,吴村的韧丝在布角绣出小小的“守”字。“你看这布的尺寸,”林羽指着布边的标记,“长七丈,宽三丈,正好盖住第七闸的渠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铺布的时候,七人分站布的四角和边缘,李清禾喊着李兰村的号子:“一拉齐,二展平,三压实,四固定!”号子声在暗渠里回荡,与渠水的流淌声应和,像首古老的织渠歌。布面刚接触稻秆垫层,就被秆上的星精土粉末粘住,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在跟垫层打招呼。
影踩着拓荒偶的底座在布面上来回走动,用体重压实布与稻秆的缝隙。陶偶冰珠里的影像突然清晰起来:未来的他们七人正站在铺好的布渠上,手里拿着同样的工具,笑着朝现在的他们挥手。“未来的我们也在这儿!”他激动地指着影像,“你看赵山哥手里的铁凿,跟现在的一模一样!”
李清禾用护渠锄的柄将布面的褶皱一一推平,锄柄经过的地方,布上的墨兰绣纹突然亮起淡紫的光,与李兰村分水闸的光芒呼应。“李奶奶说,墨兰纹是布渠的‘灵脉’,”她抚摸着发光的纹路,“亮起光就说明布渠接收到墨魂潭的灵气了,能跟着渠水一起呼吸。”
赵山将郑村的织梭穿过布面与稻秆垫层,梭子带着吴村的韧丝在布下穿梭,每穿一次,就打个经纬结。“这叫‘锁边’,”他举起穿好的一角,“韧丝在布下绕三圈,再从布面穿出,结就跟长在上面一样,扯都扯不开。”
王禾将渠生种均匀地撒在布面的孔隙里,种子刚落下就开始发芽,嫩白的根须顺着布的经纬线往里钻,缠上稻秆垫层。“明天再来,这些根须就能把布和稻秆缠成一体,”他看着冒头的绿芽,“比任何绳子都结实。”
刘石用叩石锤敲打固定布渠的陶环,每敲一下,环里的合针就往里拧进一分,最后与布面齐平,只露出针尾的村名标记。“七个陶环,七根针,”他数着针尾,“少一根都不行,就像我们七个人,少一个都铺不好这布渠。”
铺完布渠时,夕阳的金光透过第七闸的天窗斜射进来,照在新铺的布面上,布纹里的星精土粉末闪闪发亮,像撒了层碎金。七人坐在布渠旁休息,看着彼此沾着稻秆碎屑的衣角,突然都笑了——赵山的铁凿上缠着根稻秆,像系了个金腰带;王禾的陶罐里插着布角的墨兰绣片,添了抹淡紫;刘石的叩石锤上沾着星精土,锤声都带着清响。
林羽望着连成片的布渠,从第六闸到第七闸,青褐色的布面在渠底延伸,像条凝固的星河。他想起《墨源渠志》末页的话:“渠之守,非独在闸,在布渠之密,在稻基之实,在七人之心齐。”此刻才真正明白,守诺者的守护从来都藏在这些细微处——一根稻秆,一缕丝线,一针一线,一凿一锤,都是在为墨源渠织就最坚实的铠甲。
影的拓荒偶冰珠里,第七闸的布渠尽头浮现出总闸的轮廓,青铜板上的七个能量节点全部亮起,像七颗跳动的心脏。“总闸的节点全激活了!”他举着陶偶给大家看,“《渠志》说‘七渠布完,节点全开,可启十成’,我们能开十成闸了!”
周伯将两副玉佩圆环叠放在新铺的布面上,总闸佩与分水闸佩的光芒穿透布面,在渠底投下完整的星轨,星轨经过的布纹全部亮起,组成个巨大的“通”字。“从今天起,墨源渠才算真正畅通了,”老人的声音里带着释然,“从墨魂潭到七村,水流通,心意通,手艺通,才算不负先祖的托付。”
往总闸室返回时,暗渠里的渠水比来时更清澈,布渠上的稻生种已长出寸许的绿芽,像给布面镶了层绿边。七人踩着新布往前走,脚步声软软的,像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林羽摸了摸怀里的守诺册,新的空白页上,自动浮现出七渠布渠的完整图样,图样旁写着行小字:“庚辰年夏,七人同织,布渠成,渠始安。”
他知道,离三百章还有不少篇幅,离十成开闸还有最后的准备,离守诺使命的圆满还有仪式般的开启,但看着这七闸连成片的布渠,握着身边六位同伴递来的工具,听着渠水在新布上流淌的轻快声响,他突然无比确定,那些藏在稻秆里的坚韧、丝线中的默契、星土里的守护,都将在开启十成闸的那一刻,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总闸室的方向传来银渠虫群的“嗡嗡”声,像在迎接完成使命的守护者。林羽抬头望去,七把钥匙插在锁孔里,柄端的金边比任何时候都亮,在闸室的石壁上投下七个清晰的影子,像七位守诺者在齐声宣告:墨源渠的新篇,该由他们来续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