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前路何漫漫,贵人指引茅塞开。
众人获救,所有人都很开心,甚至这鬼幺族的人也很开心。
后来,在裴翾询问之下才得知,这村长果然是个不干人事的。二十余年前被人打的躲进这山里,又想修炼噬心魔功,又害怕出山碰到强敌,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族人的身上。
不仅未婚少女的血不放过,就连已婚妇女的他都要尝试,因此引起了族人的不满……但由于他在这山中如同一个皇帝一般,不仅培养一批亲信,更是饲养着毒蛇猛兽,所以才让族人不敢反抗。
可好在,这地方被姜楚一闯,裴翾宋灿再杀进来,让这隐藏在深山之中的鬼幺族部落得到了拯救。
当村长被愤怒的村民杀死之后,他的那本噬心魔功秘笈也被搜了出来,裴翾看都没看便将这本邪书扔进了火坑。他这一举动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随后,裴翾也没有选择去伤害这些鬼幺族人,带着姜楚忙牙等数百人原路返回了。
可有一件事却一直萦绕在裴翾脑海之中,每当他想起时,脸就会不自觉的一红……当然,他戴着面具,也没人看得见他脸红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裴翾一言不发,今日的这一战让他见识到了那噬心魔功的可怕,自己跟宋灿差点都着了道,若不是他玄黄神功发力,只怕两人都难全身而退……
这个村长,当真是让他心有余悸。
“裴潜,还好你们来了,不然我恐怕……”姜楚不知什么时候靠了上来,一脸愧疚的念叨了起来。
“你一个姑娘家,根本不知道江湖险恶,赶紧回去吧。”裴翾淡淡道。
“才不是什么江湖险恶呢!我哪知道这是瘴气啊!”姜楚指着那片雾气道。
裴翾看着抱着鹰的姜楚,顿时一伸手,一下将小鹰从她怀里拉了出来,然后朝着空中一丢!
“你干嘛啊!”姜楚不满的嚷嚷了起来。
“小鹰不能跟着你走,它得从瘴气上头飞过去。”裴翾解释道。
“哦……”
“行了,是你家宋大哥救了你,你跟他聊去吧。”裴翾说着便大步朝前走去。
“我说你这个人噢……”姜楚又嚷嚷了起来,这个戴面具的,怎么老是这个态度呢!
姜楚差点跺脚,正好此时宋灿走了上来,他走到姜楚身边道:“其实是他救了你,我中了这村长的招,都是他救的。”
“啊?他救了你?”姜楚一脸不敢相信。
“是啊,裴少侠可真是厉害呢,不说了妹子,我要跟他拜把子去!”宋灿乐呵呵的往前走去,去追裴翾去了。
“你……”姜楚指着宋灿的后背,一时说不出话来。
“裴兄弟,等等我啊!”忙牙也从姜楚身旁擦了过去。
“等我啊!”
念青也追上去了。
姜楚望着这群去追裴翾的男人,顿时一脸懵……
穿过瘴气之后,姜楚终于是见到了一月未见的父亲。
“爹!”
姜楚泪如泉涌,冲向了姜淮,然后一把冲进了姜淮怀里。
“太好了,楚儿你回来了……”姜淮眼眶一红,这差点让他担心死了。
随后,姜淮问起了宋灿营救的经过来,宋灿讲得无比生动,唾沫横飞,啰里吧嗦的讲了许久。将这次营救说的跌宕起伏,这让旁边的军士以及侗民都惊呆了,这个光头口才这么好的吗?
看着这对父女会面,其他人也开心不已,这一次,这支义军也算是跟朝廷的主力汇合了!
“别墨迹了,这深山老林里我可不想多待,赶紧回去吧。”裴翾催促了一句。
“走,回城!”姜淮爽朗的一挥手,早就整顿好的军士们便开始启程,往邕州而去。
随着叛军退去,陷入深山的姜楚等人也被救回,众人迎来了一段相对安静的时期……来到邕州的姜楚,也结束了这阵子带兵的飘零生活。但这一次带兵,也是她生涯之中的第一次带兵,这段记忆已经牢牢的刻在了她脑海里。
回到邕州时,迎接他们的洪铁告知了他们两个消息。
其一是单渠带着商队已经离开了。
其二则是南征主帅陈钊派人送来书信,说他十一月二十五日抵达邕州。
“我兄弟的银子你给了?”裴翾朝洪铁问道。
“当然!我跟邕州的百姓们说了,单兄弟这一次给我们带来的可是救命粮,在我求爷爷告奶奶的恳求之下,他们凑够了一万五千两银子,给了你兄弟。”洪铁道。
裴翾皱了皱眉,洪铁立马道:“你放心,此事我会跟陈帅讲的,百姓们的钱一定想办法补给他们!我都记了账的,绝不会吞抹民脂民膏!”
“这还差不多。”裴翾没好气道。
众人高高兴兴的进了邕州城后,此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十一月二十五日,南征主帅陈钊如期到来,他带着自己的三千禁军以及姜淮的两万步卒,同时携带着大量粮草辎重抵达,这让邕州城的军民为之欢呼了起来。
洪铁泪眼婆娑,跪在城门前迎接着这位主帅,陈钊则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洪将军辛苦了!多亏了你在此苦苦抵挡叛军,力保邕州不失,不然,大局危矣!”陈钊紧紧握着洪铁那粗糙的手说道。
洪铁道:“多亏了姜将军来得及时,若非他带着骑兵连夜赶来支援,邕州城只怕已为叛军所夺……”
陈钊点点头,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姜淮,可姜淮却道:“末将支援,本就是职分所系,若不是大家拼命与叛军厮杀,只怕我等也无法在此迎接陈帅您了。”
“你们啊……都是国家的良将!”陈钊夸了起来,“国家有你们,朝廷有你们,国家幸甚,朝廷幸甚!”
两人听得心头一凛。
陈钊随后看向了城门口的军士,这些军士里有邕州守军,也有姜淮的楚州军,陈钊望着这些将士,大喊道:“将士们,是你们,保卫了国家的南疆,你们是此战最大的功臣!你们立功的,战死的,我陈钊一定一字不落的将你们的名字写下,为你们告求朝廷的封赏与抚恤!我陈钊说到做到,若违此誓,天理不容,不得好死!”
陈钊那苍老的声音响彻城门前,所有人都为之一肃。
随后,陈钊话锋一转,沉声道:“邕州刺史何在?”
洪铁回答道:“邕州刺史郁明,听闻叛军到来,便偷偷带着亲信跑了!”
“跑哪去了?”陈钊问道。
“估计是老家,他老家在贺州!”
“来人!”
“在!”
两个全身甲胄的禁军校尉立马出现在陈钊面前。
“速速带人去贺州抓人,抄家!带着本帅的手书去!”
“是!”
随后,陈钊立马写下了一封手书,盖上了帅印,递给了那两个校尉。
两个禁军校尉立马就带着一大队骑兵走了。
洪铁跟姜淮心头一动,这陈帅果然雷厉风行,一身正气。
“岭南道都督周烨呢?”陈钊继续问道。
“周烨逃回梧州去了!”洪铁回答道。
“元龙!”
“在!”姜淮立马拱手听命。
“速速率本部铁骑,带上本帅的手书,前往梧州拿人!”
“是!”
姜淮立马领命而去。
处置完这些之后,陈钊手一挥:“进城!”
“进城!”
“进城!”
大军浩浩荡荡进入了邕州,在陈钊的指挥下,布防的布防,扎营的扎营,查探军情的哨骑也撒了出去!
等到陈钊安歇下来时,已经是傍晚申时了。
陈钊坐在将军府大堂内,洪铁则坐在了下首,陈钊看着洪铁,意味深长的开了口:“眼下,已经是年底了……算算日子,还有三十多日便是除夕了……”
“是啊……”洪铁答道,“可惜许多将士,都没能看见除夕的灯火……”
话题有些伤感,但陈钊也不可能笑吟吟的问东问西,毕竟邕州这一仗打的极苦,他是了解的……只见他继续道:“年前,暂时就不打仗了……将士们远道而来,他们都是北方人,还需要些时日适应这里的气候。”
“好。”洪铁只答了一个字。
“说说你们邕州守城的经过吧,让本帅听听……”陈钊沉声道。
于是,洪铁娓娓讲了起来,这一讲,就讲到了天黑……讲完之后,洪铁满脸是泪,止都止不住……
陈钊听完默然不语,他长长叹了口气后,这才道:“是我们来得太迟了……导致那么多忠勇为国的将士身死……这交趾叛军,咱们饶不了他们!”
“当然饶不了他们!”洪铁咬着后槽牙道。
“对了,你刚才话中提起了你那位兄弟,裴翾,他在何处呢?”陈钊问起了裴翾来。
洪铁道:“他在他屋里呢。”
“屋里?”
“对,他的住所就在我这将军府斜对面,现在的他,应该在喂他的鹰。”洪铁微微一笑。
“走,带我去看!”
陈钊立马站了起来,在洪铁的搀扶下,走向了将军府斜对面的小院。
而此时,裴翾的小院里,正在吵架呢!
吵架的自然是姜楚跟他了,而吵架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小鹰。
可怜的小鹰,此刻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笼子外边甚至还被挂了一把锁,可怜的它不断的朝着裴翾叫嚷着,可裴翾却置若罔闻。
“喂,你干嘛把它关起来啊?你知道它多伤心多难过吗?”姜楚叉着腰质问道。
“我不关着它,它就跑了!”裴翾冷冷道。
“你这个人真的是……跑又不会跑哪去!”姜楚嚷嚷了起来。
“都跑你那里,一天一夜不回了!这家伙,越来越野了,它眼里已经没有我了!我得好好收拾它一顿才行!”裴翾大声道。
“跑我那里怎么了嘛?我又不会亏待它!再说了,它喜欢我才会去我那里!”姜楚叉着腰争辩道。
“我就不让它喜欢你!怎么地?”裴翾大声道。
“哼,你这人,肯定是你几天不洗澡,给它臭到了,它不想理你……”姜楚揶揄了一句。
“你才不洗澡呢!姜楚,我没工夫跟你在这吵,你回你的屋去!”裴翾有点生气了。
“我就不!你能拿我怎么样?”姜楚一脸挑衅道。
“你……”
“你什么你?赶紧把笼子打开!”
“就不打开,有本事你咬我啊!”
“我!”
两人来来回回的吵着,谁也吵不赢谁,就在这时,外边响起了声音:“喔,原来这位裴英雄住这里啊……”
发声的人自然是陈钊。
屋里的两人听得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然后一前一后的走到了院子里,见到了这位位高权重的南征主帅。
“这位是朝廷的南征主帅陈大人。”洪铁介绍道。
“见过陈帅!”
“见过陈帅!”
两人同时拱手道。
陈钊露出和蔼的笑容,打量着裴翾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裴翾不卑不亢道:“陈帅过奖了,裴翾不过是个江湖人士,来南疆也是为了救故人。”
“哦?”陈钊皱了皱眉。
洪铁道:“陈帅,我这位兄弟,经历了常人不能忍受之苦,且容我之后细细说来。”
“好。”陈钊接着看向了姜楚,笑呵呵道:“这位,想必就是元龙的爱女,雁宁吧?”
“是,我比父亲先来……”
“哈哈哈哈……果然虎父有虎女,将门之女有如此英姿与胆识,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陈帅过奖了……”姜楚低下了头。
“你们方才在吵什么呢?”陈钊问道。
“呃……”
“呃……”
裴翾与姜楚同时“呃”了起来……
“哈哈哈哈……裴英雄,可否请我去里边坐坐呢?”陈钊一脸笑意道。
“陈帅,请!”
裴翾做了个请的姿势,将陈钊迎入了屋里头。
陈钊也不嫌这屋子的陈旧,径直进了屋后,随便找了张木凳就坐了下来。坐下来的第一刻,他就看到了关在笼子里的猫头鹰。
“贤弟,你……你把它关起来作甚啊?”洪铁指着笼子问道。
裴翾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哥,这鹰野了,出去一天一夜不回来……”
洪铁一脸疑惑,看向了姜楚,姜楚直接道:“没野,跑我那去了……”
“哈哈哈哈……”陈钊一下就明白了,“原来你们是为这个吵起来的啊……一只鹰而已,放了吧。”
“陈帅,你可别小瞧这只鹰啊,它可是立了大功啊!”洪铁立马指着笼子里的鹰夸了起来。
“哦?”陈钊来了兴趣,“怎么说?”
“陈帅,这只猫头鹰,不仅能送信,能侦查,还能……”洪铁唾沫横飞的说了起来,说起这只鹰的优点,他滔滔不绝,让一旁的陈钊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旁边的裴翾默不作声,姜楚也是一言不发。
“呵呵呵呵……”陈钊听到最后笑了起来,指着那只鹰道:“放了吧,这么厉害的鹰,关着干嘛啊……”
裴翾一脸为难,姜楚却是面露喜色:“多谢陈帅!”
“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啊,以后别叫我陈帅,平时啊,叫我伯伯就好了。”
“是,多谢陈伯伯!”姜楚大喜,直接伸手就去扯鸟笼子的那把锁,可怎么也扯不开。
看着裴翾眼神有些黯淡,陈钊道:“裴英雄啊,细细跟我说说你的事吧,或许我能帮上你呢?”
裴翾转眼看向了陈钊,洪铁连忙道:“陈帅在朝中可是左仆射,数得着的高官,他可以进宫面禀陛下的!贤弟,你有什么难事可以尽管跟他说!”
“真的吗?”裴翾眼中泛起了光,果真如此的话,那么自己心心念念的裴家村之案,或许就有希望了……
“咔嚓!”
裴翾走过去,一把就扯断了鸟笼子的锁,放出了小鹰来。姜楚兴奋的将小鹰抱进怀里,然后还不忘了回头瞪裴翾一眼。
“陈伯伯,我先回去了。”姜楚道。
“好……”陈钊点点头,看着姜楚抱着鹰离开了。
姜楚离开后,裴翾也坐了下来,然后讲起了裴家村的那件旧案……这一讲,又讲了将近半个时辰……
陈钊在听完裴翾的过往后,脸上的愤怒之色越来越浓,他狠狠一拍桌子:“岂有此理!朗朗盛世,居然还有这等鲜有人知的惨案!”
裴翾道:“陈帅,我来邕州之前,一个姓张的老捕头自称是朝中刑部尚书的弟弟,他已经将我的事情告知了洛阳的刑部尚书,我也不知陛下知不知道此事……”
“刑部尚书张岩?他倒是清廉,可惜本事不够!如要挖出幕后之人,他还没那个能力!”陈钊冷冷道。
裴翾趁机问道:“那谁有这个能力呢?”
“你!”陈钊指向了裴翾。
“我?”裴翾吃了一惊,他若有这个能力,怎么会跟人妥协,放了宣州刺史温良?
“对!你文武双全,而且在这次南征中立下了大功,等仗打完,这功劳簿上,你一定是第一人!”陈钊双眼如炬,用无比笃定的语气说道。
“那又能怎么样呢?”裴翾问道。
“不不不……”陈钊摇头,“孩子,如要破局,必先入局!”
“若要破局,必先入局?”裴翾不解。
“正是如此!你只有拿到了官位,进了这官场之后,才能摸清这里头的道道,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你想找的幕后真凶!”陈钊说道。
“陈帅,这恐怕不太可能吧?我立了军功,但同样有着杀人之过,劫持朝廷命官之罪,谁知道陛下会不会让我功过相抵,甚至反而将我下狱呢?”裴翾还是对朝廷持着怀疑态度。
“孩子,你放心,不会的。因为有我在,你的功劳无人能抹杀!而你的过失,也是情有可原!况且如今的陛下,雄才大略,是难得的明君,他不仅会让你得到官位,更会命人彻查你的案子!”
陈钊的话让裴翾半信半疑,他这么说,是不是想让他为南征效力,而故意画个饼呢?
一旁的洪铁道:“贤弟,陈帅不会骗你的!况且,姜将军也会为你说话的!”
裴翾眼神里犹豫了起来,陈钊又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想我是为了让你为平叛出力,才跟你说这些?”
裴翾点头:“是。”
“呵呵呵……你倒是个实诚孩子。”陈钊笑了笑,“我确实想让你为平叛出力,但我更想让你这样命苦的孩子有个更好的前途!你入了朝廷,当了官之后,你能用来复仇的武器不仅仅只有你的武功,还有你手中的权利,以及你的人脉!”
“权利?人脉?”裴翾有了新的认识。
“不错!你纵然武功再高,你能高的过王天行,独孤凤吗?你再厉害,也不过一介武夫,一个刺客而已!你势单力孤,纵然报了仇,也会遭到追杀,而你所关心的人,都会受到牵连,你说,是不是?”陈钊望着裴翾的眼睛认真道。
裴翾低下了头,思索了起来……
陈钊的话当然有道理,自己武功虽高,可这世上藏龙卧虎,他又不是个个都打得过……就比如那鬼幺族的村长,差点都让他回不来……
难道自己,真要去追逐那些权利与人脉才能复仇吗?
“孩子,你好好想想吧。你是个可造之材,而且心性坚定,秉性正直。你这样的人,若藏于阴暗,隐于江湖,何时才能一展宏图?实现你的抱负呢?”陈钊最后又说了一句。
裴翾沉默了,现在的他,似乎走在了一个十字路口,而陈钊,则成了路口的引路人,在不断的劝说着他去走一条他从未走过的路!
官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