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独的人仍要面临重重困难……
离开了姜府的裴翾,又开始了一个人的流浪。
不过,这样的日子,他已经习惯了。
九月三十日,楚州城内,东街。
“啪!”
裴翾将那一箱珠宝放在了一家钱庄的柜台之上。那沉甸甸的份量差点把柜台给砸了……
钱庄内此刻并无他人,只有一个老掌柜跟一个伙计。两人看着柜台上这沉甸甸的箱子,顿时就皱了皱眉。
“掌柜的,看看,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掌柜的看着来人是个戴面具的江湖人士,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但开钱庄的人一般都有背景,他倒也不是很怕。于是他缓缓靠了过去。
“这位客官,敢问这里边都是些什么东西呢?”掌柜的试着问道。
裴翾道:“当然是值钱的东西!”
“那请打开吧!”
裴翾立马将箱子盖打开,顿时,那闪耀的光芒便映照在了掌柜的脸上,而他那张脸也充满了震惊之色。
“玛瑙,玉石,珊瑚,还有整块的金砖……”旁边凑过来的伙计嘴巴张的老大了。
掌柜的看着这一箱子宝货,也不敢怠慢,连忙道:“客官请入内室!您这些东西价值不菲,我等还需核算估价……”
裴翾点头,旋即将箱子盖上,又扛了起来,在伙计的引领之下,走入了柜台后边的内室。进了内室之后,伙计又是奉茶又是搬火炉,而掌柜的则又叫来了好几个伙计,对着那箱子宝货,抡起算盘,一边估价一边算数。
拿一件,便估算一件,就算如此,也用了整整半个时辰,才估算完这批宝货的价值。
“客官,您这些东西,都相当干净,既没有土腥味,也没有血腥味,想来都是正经的货色……我们估算了一下,大概能值个两万五千八百两银子。”
裴翾问道:“不止吧,怎么算都超过三万两了吧!单是里头那尊翠玉佛,卖出去都得三千两了,对吧?”
掌柜的讪讪一笑:“客官,我等也是要吃饭的……您也知道,我们钱庄的买卖虽然说是低进高出,可是干我们这行的,总得要打点上面,一轮盘算下来,我们下面的人也就只能混口饭吃……”
“再加一点吧,我之前估算过了,若按顶价卖,大概是三万六千两!平价卖,也有个三万三千两左右,现在的话,我卖给你们,只要三万两!”裴翾严肃道。
“这……”掌柜的面露难色。
“还有两月就过年了,你们也想过个好年对吧?你们要是不想这个价买,那我就去别的钱庄了。”裴翾说完就准备起身了。
“别……客官,别!”掌柜的连忙止住裴翾,然后一咬牙:“行,三万两就三万两!”
“给我银票吧!你们钱庄应该在很多地方有分号吧?”裴翾问道。
“可以!我们怡丰钱庄,在中原有十几家,在江南也有八家,客官拿着银票,进任何一个钱庄都可以兑换成银子!”掌柜利索的说道。
“很好!赶紧办吧,我赶时间!”裴翾说道。
掌柜的不敢怠慢,像这种一出手就是这么一箱财货的江湖人士,绝不是简单货色!而这一箱财货,他们再卖出去,高低也能赚个几千两,说到底都是为了利益而已……
很快,掌柜的利索的拿出了一叠银票,递给了裴翾:“客官,这是三万两银票……您点点?”
“好!”裴翾爽快的点了起来,这一叠银票里,有一张万两的,十张千两的,剩下的一堆,一百两到五十两的都有,凑起来刚好是三万两。
裴翾点完银票,直接抽出一张百两大票,递给掌柜的:“辛苦了,这是我单独给的,拿去吧!”
“是,多谢客官!”掌柜的接过银票,两眼放光,对于他来说,虽然经常碰金银,可落到他嘴里的,也没几块,这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是笔巨款了。
随后,裴翾朝那些伙计招了招手,一人发了五十两银子,伙计们一个个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听好了,拿了我的钱,以后若是有人问起我的样貌,就说我没来过,知道吗?”裴翾叮嘱着这些人道。
“是是是!我们一定守口如瓶!”掌柜跟伙计连声说道。
“走了!”
裴翾收起银票,很快便出了钱庄。
办完这件事,他接下来,就该去找那个刑勉了……
但愿那位姜夫人,没有骗他。
时间过的很快,很快便到了夜晚。
当夜无月,寒风凛凛,裴翾的身影出现在了楚州梨花巷内!他施展起轻功,尽量不发出半点声响,沿着巷子旁边的屋顶走,很快就走到了巷子尽头,见到了那一栋宅子!
宅子的大门关闭着,门楣上头挂着两个红灯笼,红灯笼发出微弱的光,照在了灯笼中间的牌匾之上。
牌匾上是两个金色的大字:刑府。
裴翾眼神一凛,果然是刑府,想来姜夫人没有骗他……但是,裴翾生性谨慎,他暗暗潜伏着,观察着周围的动向,一直蹲了一个时辰都没动。
一个时辰后,猫头鹰飞了出去,在这宅子四周巡视了一圈之后,又回来了。
“啾~”
猫头鹰的叫声告诉他,这宅子内外,并无埋伏。
子时时分,裴翾当机立断,纵身一跃,跳到了刑府的围墙之上,然后再度一掠,落在了府邸内的屋顶之上。
刑府并不大,只有两重院落,比起姜府来,要小太多了。而这样的两重院落,找主人的卧室是相当容易的。很快,裴翾就找到了主卧所在,令他惊讶的是,主卧此刻还亮着烛灯。
主卧内,一个约莫四十多的男人,正在窗前的桌案上,提着毛笔写着字。他面容消瘦,头发稀疏,胡子也有些凌乱,但他精神看起来却相当不错。
“都说盛世太平,百姓安居,可是这冤假错案,却是从未少过啊……”男子放下手中笔,念了这么一句后,短暂的叹息了一声。
“哐当!”
一阵剧烈的风将他的门吹开了,男子一惊,连忙起身,走到门前,探头观看。只见屋外寒风朔朔,吹的他胡须乱摆,他打了个冷颤后,双手带住两扇门,将门“啪嗒”一声关了。
“寒风入室有奇冤,只盼皇天来昭雪啊……”他又念了一句,然后摇了摇头。
“敢问,阁下就是刑勉,刑大人吗?”一个声音自屋内传来,惊得那男子猛然回头!
裴翾此刻已经坐在了屋内的一张椅子上,平静的看着他。
“你是谁?你找我何事?”男子惊恐问道。
裴翾道:“就如刑大人方才所言,在下自然是身负奇冤之人……特来找刑大人了解一些事情。”
“呵……”刑勉轻哼了一句,“你既然身负奇冤,自当去找官府,干我何事?”
“我去了官府,官府便会将我抓起来,要我的命……事关重大,我想问刑大人一些问题,还望刑大人如实回答。”裴翾郑重拱手道。
“说吧。”刑勉缓缓回到了桌案旁,坐了下来,似乎毫不奇怪一般。
裴翾直白道:“实不相瞒,我乃江南宣州安源县裴家村人氏!五年前,裴家村被屠一案,似乎是刑大人您主持办理的,对吧?”
刑勉听得“裴家村”三字,顿时就站了起来:“什么?你是裴家村的人?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裴翾问道。
“最后一个裴家村的人,被李彦给找到了,然后……”刑勉脱口而出。
“然后就杀了是吧?”裴翾瞳孔一缩,李彦自然就是安源县曾经的县太爷。
“不,那人是死了,可不是官府杀的,我也不知道谁杀的……被李彦逮捕了起来,五天之后,就死在了牢里,是被毒死的。”刑勉说道。
刑勉话到此处,裴翾双眼冒火,当初若不是那位李大人偷天换日将他放了,被毒死的就是他了……
这帮凶手,果然毫无人性!
“那凶手是谁?”裴翾站起来问道。
刑勉摇头:“我不知道……别问我!”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裴翾声音冷了起来。
“那桩案子,我没有调查出结果!一个月内,我没有破案,然后就被从宣州调离,调到了楚州,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刑勉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
“那换谁去破案的?”裴翾走到了刑勉面前,厉声质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被调离之后,李彦还在……你该去问李彦!”刑勉低声道。
裴翾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拎起刑勉的衣襟,怒道:“你难道是吃干饭的吗?整个村子被屠,你查了一个月,毛都没查到吗?”
“整个村子被屠,官兵去时,遍地焦尸,人都认不出来……你们裴家村又相当闭塞,整个村子的人都在那个谷地之内,与别的村子相距甚远……等我们赶到,凶手早就将所有线索毁灭的一干二净了!”刑勉大声道。
“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一个幸存者都没有吗?”裴翾厉声道。
“怎么可能有……你以为那帮人是什么人……”
“我知道……熊震跟我透露过,只有朝廷的人,只有朝廷的人能做到……对不对?”裴翾问道。
“呵……你竟然猜到了……我也猜到了……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弄着这一切,这只能出自朝廷里的某人之手!”刑勉一脸苦笑道。
“谁?到底是谁?”裴翾迫切想要知道那个朝廷里的人是谁……
“我都不知道,你又怎会知道?我是接到吏部的文书被调来此处的……而李彦,也是吏部调走的……”
“吏部?吏部尚书是谁?”裴翾问道。
“那是你惹不起的人!年轻人,不要追查了……吏部人多得很,有尚书,有左右两侍郎,还有……”
“我不管!我一定要查到底!”裴翾打断道。
“你冷静点,冲动是没有用的!你应该先去查,为什么他们要对裴家村动手……你得从根上去找原因!”刑勉提醒道。
“根上找原因吗?”裴翾冷静了下来,一直揪着刑勉衣襟的手也放了下来。
“对!你们裴家村,一定有某些重要的东西,让那些人生出了歹意……你得知道根由,才能按图索骥……”
裴翾想了又想,他也一直在找这个根由,可这个根由到底是什么呢?
忽然,他想起了牛二柱的话……
“你们裴家村十里外的北固镇上,几年前多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好像姓裴……”
是了,他之前送姜楚,来楚州,还没来得及去北固镇一趟。看来,他该去找那个疯子了。
“那你可知,李彦大人调哪去了?”裴翾问起了这个县太爷来。
“我都说了,我是被先调走的……我哪里知道李彦调哪去了?但,一定不会高升,只有可能是贬谪到偏远之地!”
“偏远之地吗?”
裴翾再一次陷入了迷茫。
他早该想到的,那只无形大手的操弄之下,刑勉,李彦,还有自己,不过是随波而荡的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