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钧话音落下,讲武堂内陷入了更深的寂静。不再是质疑的沉默,而是被宏大战略与残酷现实交织所带来的、沉重的思考。
老将李固脸上的忧色未褪,但已不再是单纯的反对。他沉吟片刻,再次开口,声音却缓和了许多:“王爷,赵校尉之策,气魄惊人,若成,确可奠定三年之基。然,三年征战,非同小可。朔风城此战若胜,我军亦必有损伤,兵员、军械、粮草之补充,后续堡垒推进之耗费,皆如山积。且草原冬季苦寒,夏季蚊虻滋生,非久驻之地,我军……真的准备好了吗?”
他问出了所有务实派将领心中最深的忧虑。击溃敌人是一回事,长期占领并经营一片迥异的环境,是另一回事。
刘睿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露出了赞许的神色。他需要的就是这样深入层面的探讨。
“李将军所虑,正是关键。”刘睿目光扫过全场,“本王所说的三年,并非三年皆在血战。而是以战促和,以和固战,文武并用,步步为营。”
他走到沙盘前,接过赵千钧的话头,亲自进行推演。
“朔风城首战,依千钧之策,力求歼灭其王庭精锐,此为 ‘打断脊梁’。” 他将代表黑狼汗国主力的小旗大片拔除,掷于一旁。
“此战之后,我军并非要立刻长驱直入,而是以此胜之威,行 ‘堡垒推进’ 之策。” 他的手指在朔风城以北,百里之外的几处水草丰美之地或战略要冲点了点。“于此地、此地、此地,择险要处,仿睿城模式,建立三到五座坚固的前哨堡垒。每堡驻兵一千至三千,配以神机弩、雷火车等守城利器,互为犄角。这些堡垒,将成为我们扎在草原上的钉子,既是军事据点,亦是商栈、情报站,更是招抚附近小部落的‘灯塔’。”
公输衍眼睛一亮,接口道:“王爷,堡垒建设,我神机坊可负责核心设计与关键机关布置。若能就地取材,配合水泥(可设定为系统基础科技或公输家秘法)等物,建造速度可大大提升!”
刘睿点头,继续道:“同时,经济与文化渗透需同步进行。”他看向沈万三,“沈先生,战后,由你牵头,组织商队,以这些堡垒为基点,与草原部落贸易。我们用粮食、盐铁、茶叶、布匹,换取他们的牛羊、马匹、皮货。要让草原人知道,顺从我们,能活得更好,远比跟着黑狼汗国抢掠更安稳、更富足。”
沈万三胖乎乎的脸上露出精明的笑容:“王爷高明!此乃软刀子割肉,无声无息间,便能瓦解其抵抗意志,还能为我北疆带来丰厚利润。属下必当全力操办!”
“至于文化,”刘睿目光深远,“百家学宫,不仅要吸纳中原人才,更要开设‘蕃学’,吸引草原部落首领子弟前来学习。让他们接触我华夏文明,认同我北疆秩序。潜移默化,方是长久之计。”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军事、经济、文化三管齐下,思路清晰,步骤明确。不仅李固等老将眼中的疑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与深深折服,连提出激进战术的赵千钧也自觉眼界大开,对王爷的深谋远虑钦佩不已。
“然则,王爷,”韩猛此刻也彻底抛开了个人得失,完全站在北疆大局思考,“堡垒推进,必遭残余胡骑骚扰。商队往来,亦需强大武力护卫。这三年,小规模冲突恐连绵不绝,我军需一支极其精悍、反应迅速的机动力量。”
“说得好!”刘睿赞许地看向韩猛,“这正是本王接下来要说的。朔风城战后,北疆军将进行整编,分为三部分。”
他拿起小旗,重新部署。
“一,守备军团,由韩猛将军统率,负责各城池及新建堡垒的防御,稳守基本盘。”
“二,机动兵团,由霍去病将军统率,下辖全部精锐骑兵及部分轻装步兵,专职扫荡草原,护卫商路,应对任何突发威胁,对不服者进行雷霆打击!”
“三,建设兵团,由公输衍先生及后续行政官员负责,专司筑城、屯田、工坊事宜,为前方提供坚实支撑。”
职责清晰,分工明确。一个涵盖军事、建设、经济的战时体系雏形,已然在沙盘上构建起来。
刘睿最后看向赵千钧,目光中带着期许与考验:“千钧。”
“末将在!”
“你的‘敲山震虎’之策,本王准了!但细节需再完善。示弱环节,由你本部兵马执行,分寸拿捏至关重要,既要真,又不能损我军筋骨。火力打击的时机,由霍去病将军临机决断。突击斩首任务,亦由霍将军亲率铁骑执行。你,可为霍将军副将,随同突击,可能胜任?”
这既是巨大的信任,也是严峻的考验。将他置于最危险的先锋位置。
赵千钧热血上涌,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必不负王爷重托!愿为王爷,为北疆,撕开胡虏阵线!”
“好!”刘睿伸手将他扶起,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位将领、谋臣,“战略已定,职责已明。此非一人之功,乃我北疆上下同心之业。朔风城下,便是我们迈向草原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他声音陡然高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此战,没有固守,只有进攻!没有妥协,只有胜利!我们要用黑狼汗国的尸骨,铸就我北疆的京观!要用兀术的人头,祭奠这三年征途的开启!”
“诸君,且随本王,共襄此役,立不世之功!”
“愿随王爷!!”以霍去病、韩猛为首,所有将领、谋士,无论新老,皆心悦诚服,轰然应诺,声震屋瓦。一股磅礴的战意与凝聚力,在讲武堂内汹涌澎湃,直冲云霄。
战略的灯塔已经点亮,战术的利刃已然磨锋。现在,只等胡人的鲜血,来为这宏伟蓝图,献上第一抹猩红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