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山范围,刘睿并未急于全力赶路。他刻意放缓了速度,一方面是为了彻底熟悉、巩固暴涨的宗师境修为与蜕变后的皇霸万相罡气,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这归途之上,能否如之前遭遇医家端木青一般,再遇些“机缘”。
他如今神识强大,覆盖范围广,对天地灵气的流动、万物气息的感应远超以往。一路行来,他避开官道,专挑人迹罕至的山林野径,倒也将新获得的力量掌控得愈发圆融如意。举手投足间,已能引动周遭天地元气隐隐相随,这正是宗师境界的标志。
这一日,他行至滁州与北疆交界处的“千机城”附近。此城并非军事重镇,亦非商贸枢纽,却以出产精巧的机关器物、民用工具而闻名于北地。据说城中汇聚了不少能工巧匠,甚至有一些传承古老的机关术世家隐居于此。
刘睿心中微动,想起了玄冥洞天中那精妙绝伦的墨家机关,以及自身“皇霸万相罡气”包罗万象的特性。若能招揽一些精通机关术的人才,对于北疆未来的军械、城防、民生,乃至探索系统奥秘,或许都有难以估量的助益。
他信步走入千机城。城内街道不算宽阔,但两旁店铺林立,多是售卖各种齿轮、轴承、精巧锁具、水利模型乃至一些简单自动玩偶的铺子,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桐油的气味。
他的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开,瞬间将大半城池笼罩。大多数匠人的气息平凡,只是在重复着祖传的手艺。然而,在城池东南角一处看似不起眼、挂着“公输工坊”牌匾的院落内,他却感应到了一股异常活跃、且与天地元气隐隐勾连的精神波动,以及一种……焦躁不甘的情绪。
“公输……”刘睿目光一闪,想起了先秦时与墨家齐名的机关世家——公输家,相传其祖师公输班(鲁班)技艺巧夺天工。莫非在此地能遇到公输家的传人?
他循着感应,来到那处院落外。只见工坊门口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场中,两拨人正在对峙。
一方是几个穿着绸缎、神色倨傲之人,为首的是一名手持折扇、眼神轻浮的华服青年,他身边还跟着几个气息不弱的护卫。另一方,则是一名身着粗布短打、脸上沾着油污、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他身后站着几个同样穿着朴素的工匠,人人脸上带着愤懑之色。
那布衣青年身前,摆放着一具半人多高、结构复杂、形似骏马的木质机关兽,只是这机关马似乎出了故障,一条腿关节卡死,无法动弹。
“公输衍,别说本少不给你机会!”那华服青年用折扇指着机关马,嗤笑道,“你吹嘘你这‘木牛流马’能负重五百斤,日行百里,胜过真马。可现在呢?连步子都迈不开!简直是废物!按照约定,你这工坊,还有你们公输家那点破烂传承,都归本少了!赶紧滚蛋!”
名为公输衍的布衣青年,脸色涨红,拳头紧握,怒道:“陈少!是你的人暗中做了手脚,损坏了核心传动齿轮!否则我的木牛流马绝不会……”
“放屁!”陈少打断他,嚣张道,“证据呢?拿不出证据,就是你这破烂玩意儿不行!愿赌服输,赶紧交接地契!”
他身后的护卫上前一步,气势汹汹,那几个工匠面露惧色,但依旧挡在公输衍身前。
周围围观之人虽有不平,但慑于陈家在此地的势力,无人敢出声。
刘睿在人群中冷眼旁观,神识早已将那机关马里里外外探查清楚。确实如公输衍所言,核心的一处复合齿轮被人为地楔入了一小块玄铁,卡死了机构。手法隐蔽,若非他神识入微,也难以察觉。
这陈少,分明是觊觎公输衍的祖传工坊和机关术,设局强取豪夺。
就在陈少护卫准备动手强抢地契之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青衫、气质不凡的年轻公子越众而出,正是刘睿。
陈少眉头一皱,打量了一下刘睿,见他衣着普通(刘睿为掩人耳目,换了寻常衣物),不像有什么背景,顿时不耐道:“哪里来的小子,敢管本少的闲事?滚开!”
刘睿看都没看他,目光落在公输衍身上,淡淡道:“你这木牛流马,构思精巧,以榫卯联动替代筋肉,以发条与重力势能为核心动力,若能成,于民间运输乃至军需补给,都大有裨益。可惜,核心传动齿轮被人以玄铁碎块卡死,自然动弹不得。”
此言一出,公输衍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惊喜与难以置信的光芒!他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
陈少则是脸色一变,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刘睿根本不理会他,对公输衍道:“可有备用的齿轮?”
公输衍下意识点头:“有!在坊内!”
“取来,我助你修复。”刘睿语气淡然,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公输衍虽不知刘睿来历,但此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让徒弟跑去取来备用齿轮。
陈少见状,眼神一狠:“给老子打断他的腿!”两名护卫应声扑上,拳风呼啸,直取刘睿。
刘睿眼皮都未抬一下,周身无形的宗师力场微微一荡。
那两名扑上来的护卫,只觉得撞上了一堵无形气墙,以比扑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摔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用惊骇的目光看着刘睿。这是什么手段?!
陈少更是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刘睿旁若无人地接过公输衍递来的齿轮,手指在那卡死的机关处轻轻一拂,内力微吐,那坚硬的玄铁碎块竟如豆腐般被震成粉末!他手法如电,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精巧复杂的复合齿轮组已被他拆卸、更换、重组完毕!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对机关结构的理解,竟似比公输衍这个制造者还要深刻!
这自然是得益于他强大的神识,以及对力量妙到毫巅的掌控。
“好了,试试。”刘睿退开一步。
公输衍激动地上前,拧动发条。
咔哒……咯咯咯……
那木牛流马的关节发出一阵流畅的机括声,随即,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它竟然真的迈开了步子,稳健地行走起来,甚至还背负起了旁边准备好的数百斤石锁!
“成了!真的成了!”公输衍和工匠们欢呼雀跃。
陈少面如死灰,知道今日踢到了铁板,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跑了,连句狠话都没敢放。
人群散去后,公输衍对着刘睿深深一揖,感激涕零:“多谢公子出手相助!解我公输家大难!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公输衍愿效犬马之劳!”
刘睿扶起他,看着这个眼神清澈、专注于技艺的年轻匠人,心中已有定计。
“我名刘睿。”他并未隐瞒真名,在这北疆地界,已无需太多顾忌。他目光扫过那活动的木牛流马,赞道:“公输家的机关术,果然名不虚传。不过,阁下之才,困于此地,与人争一工坊之利,未免可惜。”
公输衍闻言,神色一黯:“公子所言极是。只是如今世道,机关术被视为奇技淫巧,难登大雅之堂。我公输家祖训,又要求技艺需利于民,不得擅传……唉。”
刘睿微微一笑,道:“若有一个地方,需要你的机关术筑城修路、兴修水利、改良军械、便利万民,更鼓励推陈出新,探索天地至理。你可愿往?”
公输衍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天下……竟有如此之地?”
“北疆,睿城。”刘睿负手而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威严,“我欲建‘百家学宫’,纳天下英才,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工科一脉,正需如你这般大才执掌。”
公输衍看着眼前这气度非凡、实力深不可测的年轻人,又想起他方才展现出的对机关术的深刻理解,心中再无怀疑,只觉得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在自己面前轰然打开!
他再次深深拜下,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公输衍,愿携公输家所学,投效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归途第一站,便得一天工巧匠,百家学宫之基,又添一块坚实砖石。
北疆王回归的脚步,愈发沉稳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