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晨光驱散了夜的寒意,也暂时驱散了废弃药王庙周边的肃杀之气。韩童站在荒草丛中,脸色铁青,手中那根已失效的幽蓝毒针几乎要被捏弯。他纵横江湖多年,用毒之术罕逢敌手,昨夜却在一个照面间,不仅被毁了苦心熬炼的“蚀脉香”,连赖以成名的“断魂针”都莫名失效,这对他而言,是比杜杀之死更难以接受的奇耻大辱!
“查!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人找出来!”韩童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中了我的针,即便毒性被古怪法门化解,针孔犹在,气息必乱!封锁青林镇所有出口,严查所有带伤、气息不稳之人!尤其是……擅长隐匿、身法诡异者!”
“是!”四名黑煞卫凛然遵命,身影迅速没入晨雾,开始调动散布在镇内外的所有力量。
韩童目光阴鸷地扫过那片被毒液腐蚀得焦黑的地面,以及倾覆的铜鼎,心中恨意滔天。他隐隐感觉到,昨夜那个神秘人,或许与杀死杜杀的“刘风”有关,甚至可能就是同一人!否则,何以如此巧合,偏偏在他即将炼成毒药时出现?
“刘风……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我定要你尝尝,比蚀脉香更痛苦的滋味!”他喃喃自语,转身消失在破庙的阴影中,他需要重新筹划,也需要弄清楚,那层能抵御他剧毒的冰寒气息,究竟是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青林镇悦来客栈,天字三号房内。
刘睿已悄然返回,褪下了夜行衣,重新换上行商“陈默”的装扮。他后背那被毒针擦过的伤痕已然结痂,体内那丝寒意也被玄水珠彻底化去,并无大碍。只是昨夜强行催谷,又经历一番险死还生的搏杀,脸色比起前日略显苍白,气息也需刻意收敛才能维持平稳。
他坐在窗边,看似悠闲地品着粗茶,目光却透过窗棂缝隙,冷静地观察着楼下街道。果然,不过半个时辰,街道上的气氛便明显紧张起来。一些看似寻常的路人、小贩,眼神变得格外锐利,不断扫视着过往行人,尤其关注那些步履稍显虚浮、或者刻意低着头的人。更有几队穿着统一黑衣、气势精悍的汉子,开始在主要街口设卡盘问。
黑煞卫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客官,您的早点。”敲门声响起,是那个伪装成伙计的黑冰台属下,端着一盘清粥小菜进来。他放下托盘,以极低的声音快速禀报:“主上,韩童已下令封锁全镇搜查,重点盘查带伤及气息不稳者。我们的人发现,金刀门在镇上的几个暗桩,今日也异常安静,似乎收到了什么指令,在刻意回避与黑煞卫的冲突。”
刘睿微微颔首。韩童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而金刀门的异常安静,则更值得玩味。王霸天收缩力量,坐视韩童与“刘风”死磕,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还是他在黑山深处的探索,到了关键时刻,无暇他顾?
“我们的人能否安全送出消息?”刘睿问道。
“有些困难,但尚有隐秘渠道可用。只是主上您若要此刻离镇,风险极大。”
刘睿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此时离镇,无异于自投罗网。”他目光扫过桌上那张标注着各方势力分布的绢布地图,最终手指点在了代表金刀门总舵的黑山主峰区域。
“既然暂时出不去,那便让他们先乱起来。”刘睿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让我们的人,将‘韩童已炼制出专门破解金刀门功法阴寒属性的奇毒,意图在黑山遗迹中独吞玄水宫传承’的消息,想办法‘不经意’地透露给金刀门的暗桩。记住,要做得自然,像是他们自己探听来的。”
伙计眼睛一亮:“主上是想……驱虎吞狼,祸水东引?”
“不错。”刘睿淡淡道,“王霸天对玄水宫传承志在必得,绝不会容许韩童这个用毒高手在旁觊觎,更别说还有能克制他功法的‘奇毒’。只要这消息传到王霸天耳中,他必不会坐视不理。届时,无论他是先对付韩童,还是加紧探索以防万一,我们的压力都会大减,也有了可趁之机。”
“主上英明!属下这就去办!”伙计领命,恭敬退下。
房间内再次恢复安静。刘睿走到铜盆前,用清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精神更为集中。他内视己身,经脉中那顽固的阴寒掌力已十去八九,霸王内力虽然依旧微弱,却如同星星之火,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复苏、壮大。玄水珠安静地躺在怀中,持续散发着清凉气息,滋养着受损的经脉。
实力,正在一点一滴地恢复。而局势,也正随着他的落子,悄然发生着变化。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被迫卷入风波、仓皇应对的“刘风”,而是开始隐于幕后,搅动风云的执棋者。
接下来的半天,青林镇表面依旧嘈杂,暗地里却暗流汹涌。黑煞卫的搜查愈发严密,几乎到了挨家挨户探查的地步,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悦来客栈也被盘查了两次,但刘睿伪装巧妙,气息收敛得极好,加上“陈默”这个身份暂时干净,都有惊无险地度过。
而与此同时,一则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关于“毒心书生”韩童及其“奇毒”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镇内某些特定的圈子里悄然流传开来,最终,不可避免地流入了金刀门暗桩的耳朵里。
傍晚时分,一份加密的急报,被以最快的速度,送上了黑山金刀门总舵。
就在刘睿于客栈房中静坐调息,等待局势发酵之时,窗外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
他起身来到窗边,只见一队约莫十人的金刀门精锐弟子,在一个面色冷厉的长老带领下,径直来到了悦来客栈对面不远处——那里,正是黑煞卫设立的一处临时盘查点。
双方人马瞬间对峙起来,气氛剑拔弩张!
金刀门长老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韩先生何在?我家门主有请,关于黑山事务,需与韩先生当面一叙!”
黑煞卫的小头目面色一变,显然没料到金刀门会如此直接地上门要人,而且态度如此强硬。
隐藏在窗后的刘睿,看到这一幕,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鱼,上钩了。
王霸天果然坐不住了!这突如其来的“邀请”,看似客气,实则充满了试探与威慑。韩童会如何应对?是乖乖上山,还是强硬拒绝?
无论哪种选择,金刀门与韩童之间那层脆弱的平衡,都已被打破。青林镇这潭水,被他彻底搅浑了。
“风雨已至……”刘睿轻声自语,感受着体内逐渐加速流转的内力,以及怀中玄水珠那冰凉的触感。
他的伤尚未痊愈,强敌依旧环伺,前路依旧凶险。
但经此一夜,破毒鼎,引暗流,他已成功地将自己从被动逃亡的绝境中挣脱出来,在这错综复杂的棋局中,为自己争得了一线主动,一片可供周旋的天地。
接下来,便是借着这混乱的东风,要么火中取栗,直指黑山深处的玄水之秘;要么……金蝉脱壳,悄然离开这是非之地,等待实力尽复,再卷土重来。
主动权,已然开始,悄然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