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那无声却重若千钧的关注,如同一片阴云笼罩在偏殿上空,让惠妃寝食难安,连带着对刘睿的看护也到了近乎风声鹤唳的地步。她反复叮嘱刘睿要谨言慎行,甚至限制了他外出“玩耍”的时间,生怕再惹出什么风波,引来不可测的祸事。
刘睿理解母亲的担忧,表面上乖巧应承,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殿内读书认字——当然,读的是惠妃找来的启蒙读物,展现的是“适度”的聪慧。但他内心清楚,一味的龟缩和隐藏并非长久之计。皇帝的审视既然已经落下,那么他无论做什么,都可能被放大解读。与其被动等待,不如在绝对可控的范围内,悄然壮大自身。
压力的另一面是动力。那250点签到点和静静躺在物品栏中的召唤卡,如同炽热的炭火,灼烧着他的心,催促着他尽快将这股力量转化为实实在在的依仗。
然而,使用召唤卡风险极大。谁也无法预测召唤过程是否会引发天地异象,或者召唤而来的人物会以何种方式降临。若在偏殿内贸然使用,一旦动静稍大,立刻就会暴露在皇帝和各方势力的眼皮底下,后果不堪设想。
他需要一个绝对隐秘、万无一失的地点。
深夜,寝殿内只余一盏昏黄的灯火。刘睿并未入睡,而是披衣坐在小榻上。窗外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一片清辉。
“福伯。”刘睿轻声唤道。
如同融入阴影中的一部分,福伯佝偻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榻前,恭敬垂首:“老奴在。”
“坐。”刘睿指了指对面的矮凳。
福伯微微迟疑,还是依言坐下,只是身体依旧挺直,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刘睿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起小几上的茶杯,倒了两杯温水,将其中一杯推到福伯面前。这个举动让福伯古井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动容,但他没有推辞,只是双手接过,并未饮用。
“福伯,”刘睿抬起眼,目光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亮,直视着福伯,“你觉得,我们现在,安全吗?”
福伯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浑浊的眼底精光一闪而逝。他沉默片刻,沙哑着嗓子如实回答:“回殿下,看似平静,实则危如累卵。陛下注目,东宫猜忌,二皇子不善,周贵妃阴郁……我们如同浪中小舟,一阵风浪,便可能倾覆。”
“是啊。”刘睿轻轻叹了口气,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凝重,“所以,我们不能只等着风浪过来。我们需要一块更大的舢板,甚至……需要自己变成能掀起风浪的船。”
福伯心神剧震,猛地抬头看向刘睿。他虽然早已察觉这位小主子不凡,但亲耳听到如此清晰、如此具有野心的论断从一个五岁孩童口中说出,依旧感到难以置信。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道:“殿下……意欲何为?老奴万死不辞!”
刘睿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犹豫的忠诚与决绝,心中一定。他压低声音,几乎如同耳语:“我需要一个地方,一个绝对隐秘,即便是父皇的暗卫,也绝难察觉和靠近的地方。用来做一些……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事情。”
他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福伯已然明白。他眉头紧锁,布满皱纹的额头沟壑更深。大脑飞速运转,将宫廷内外、皇城周边所有可能的地点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御花园?不行,看似广阔,但眼线众多。
冷宫区域?虽然人少,但并非无人巡查,且不够隐蔽。
宫内任何一座殿宇?更不可能。
半晌,福伯眼中猛地闪过一丝亮光,他压低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殿下,或许……有一个地方。”
“哦?何处?”刘睿身体微微前倾。
“西苑,废置的‘兽苑’。”福伯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与确定,“前朝皇帝喜好珍禽异兽,曾在西苑开辟大片林地,修建兽栏馆舍。本朝陛下不喜此道,兽苑早已废置多年,荒草丛生,宫墙倾颓,寻常宫人视为不祥之地,皆不敢靠近。其深处有一地下冰窖,乃前朝用以储冰降温供养畏暑异兽之用,入口极为隐蔽,已被藤蔓废墟掩盖多年。老奴也是早年……在军中负责勘查地形时,偶然得知其存在。”
废弃兽苑!地下冰窖!
刘睿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理想的地点!荒废、人迹罕至、且有现成的隐蔽地下空间!
“可靠吗?”刘睿追问。
“老奴愿以性命担保!”福伯斩钉截铁,“那地方远离宫闱核心,守卫巡逻极少涉及。且入口隐秘,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发现。只是……年久失修,内部情况未知,或许需要稍作清理。”
“无妨!”刘睿心中大定,“只要能避开耳目,其他都是小事。”他看着福伯,郑重道:“福伯,此事关系你我身家性命,除你我之外,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包括母妃。”
惠妃性子柔善,知道得越少,对她反而越安全。
“老奴明白!”福伯肃然应道。
“好。”刘睿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边那轮冷月,心中已然有了决断,“明日,你想办法先去探查一番,确认入口是否畅通,内部是否安全。若一切无误……”
他转过身,月光在他身后勾勒出小小的轮廓,却仿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便是我们,潜龙出渊的第一步。”
福伯看着小主子那在月光下显得异常高大的身影(或许是错觉),心中热血涌动,仿佛回到了当年在陷阵营誓师出征的时刻。他单膝跪地(尽管在宫中这是逾越,但在此刻他遵循的是军中礼节),沉声道:
“老奴,领命!”
深宫如海,暗流汹涌。一方被遗忘的废弃之地,或许将成为搅动未来风云的起点。而慧眼识人,善纳忠言,正是王者之路不可或缺的资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