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号阵地的风还裹着硝烟,罗尼特军的冲锋身影刚从阵地前沿消失,密集的能量轰击就接踵而至。
那是中远程能量武器的咆哮,肉眼能清晰看见靛蓝色的能量团划破天际,拖着炽热的尾迹砸向阵地,每一次爆炸都掀起漫天沙尘,原本还算完整的高地被反复撕扯,表层沙土像被犁过般翻涌,硬生生矮了一截。
沙纳德守军不敢恋战,循着预设路线迅速撤向地下掩体。
掩体是工程机甲紧急构筑的,合金支架深深嵌进岩层,混凝土顶篷虽不算厚实,却成了此刻唯一的庇护所。
刚钻进掩体,外面的爆炸声就变得沉闷却更具冲击力,顶篷跟着震颤,细小的黄土簌簌落下,在地面积起薄薄一层。
小伍子缩在掩体角落,双手紧紧攥着能量步枪。
他是个刚到前线的新兵,本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可班长偏要按入伍顺序给他们编号,说这样 “死了也不用记那些麻烦名字,换个新兵照样叫”。他排第五,“小伍子” 这个称呼便牢牢钉在了他身上,连同他对战场的恐惧,一起压在心头。
头顶的顶篷又一次剧烈晃动,一块碎石顺着缝隙滚落,砸在他的战术头盔上发出 “当” 的轻响。
小伍子浑身一僵,像筛糠似的发抖,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顶篷坍塌的画面。
黄土将他掩埋,呼吸被堵住,连求救的声音都传不出去。
他死死盯着簌簌掉落的泥土,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贴在作战服上冰凉一片。
“别怕,塌不了。”
旁边传来老兵的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小伍子侧过头,看见老兵靠在支架上,眼神扫过他发白的脸,却没再多说一个字。
小伍子张了张嘴,想问 “为什么塌不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看见老兵的袖口沾着干涸的血迹,作战靴上还嵌着上一场战斗的弹片,显然是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炮火,可老兵没解释,或许是不知道怎么说,或许是觉得没必要说,只凭着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经验,固执地相信这掩体能扛住一切。
外面的能量轰击还在继续,能量团划过天际的轨迹依旧 “绚丽”,可在小伍子眼里,那是死神的信号。
他又低下头,盯着地面不断堆积的黄土,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步枪上的防滑纹,只盼着这场炮火能早点停,盼着这摇摇欲坠的掩体,真能如老兵所说,撑到最后。
就在这时,掩体入口处传来班长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那个谁……就你,去把这些物资给那个……灰耗子们送过去。”
小伍子猛地抬头,视线撞上班长的手势。
班长正指着他脚边一个半人高的补给箱,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心里一阵发涩,连 “小伍子” 这个最简单的编号,班长都记不住了,只能用 “那个谁” 来指代。
更让他疑惑的是 “灰耗子”,这又是班长给哪群人起的绰号?和他们这些按数字编号的新兵一样,是为了省事,还是根本没把对方放在心上?
可军令如山,容不得他多想。
小伍子咬咬牙,撑着地面站起身,弯腰去拖那只补给箱。
箱子比他想象中重得多,金属外壳上还沾着阵地的沙土,他双手扣住箱沿,使出浑身力气才勉强拖动,每走一步,箱子都在地上摩擦出 “刺啦刺啦” 的声响,在炮火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刚钻出掩体,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夹杂着硝烟和焦土的味道。
他拖着补给箱,沿着战壕艰难前行,脚步踉踉跄跄。战壕有些地方没有掩体,暴露在开阔地带,他只能压低身子,尽量贴着壕沟壁挪动。
突然,一道靛蓝色的能量团在前方十几米处炸开,巨大的冲击波瞬间掀翻了地上的碎石,尘土像巨浪般涌来,小伍子下意识地扑在补给箱上,双手死死护住脑袋,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趴在地上不敢动,直到冲击波的余威散去,才颤抖着抬起头,看着不远处被炸出的深坑,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这一路,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惊险,每一次能量团爆炸的轰鸣声,都像在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让他几乎要吓破胆。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临时搭建的隐蔽工事。
小伍子拖着补给箱,气喘吁吁地走过去,刚要开口询问,就看见工事里有几个人。
他们穿着深灰色的军装,衣角和袖口沾着厚厚的尘土,脸上也蒙着一层灰,远远看去,真像一群在战场上穿梭的 “灰耗子”。
小伍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班长口中的 “灰耗子”,不是随意的嘲讽,只是因为他们军装的颜色,简单又直接,就像给新兵编号一样,是班长在残酷战场上,一种不动声色的 “省事”。
可下一秒,小伍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连吃苍蝇的心都有。
工事里总共就五个人,散漫得不像话。
方才掩体里的老兵,虽说带着见惯生死的麻木,可至少守着军人的规整;眼前这五人,简直是不知所谓。
工事角落铺着块破布,三个人正围着打牌,纸牌皱巴巴的,边角都卷了毛,出牌时还时不时扯着嗓子争执两句;另外两个则蹲在一旁赌钱,面前散落着几枚磨损的硬币,手指飞快地清点着,眼里满是急切。
“哎!补给来了!”
赌钱的其中一个人眼尖,先瞥见了小伍子和他身后的补给箱,当即兴奋地拍着手大叫起来,声音里满是雀跃。
这话一喊,打牌的三人立马把牌往破布上一丢,连输赢都顾不上算,和那两个赌钱的人一起,呼啦啦地冲了过来。
他们力道太猛,直接把还没站稳的小伍子挤到了一边,小伍子踉跄着撞到工事壁上,胳膊肘传来一阵钝痛。
没等他缓过劲,就见那五人围着补给箱,七手八脚地扯开卡扣。
箱盖 “哐当” 一声被掀开,里面的方便军粮露了出来。
几人像是饿了好几天,伸手就往箱子里抓,撕开包装袋的 “刺啦” 声此起彼伏,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脸颊飞快地蠕动着,连掉在衣襟上的碎屑都要捡起来塞进嘴里。
小伍子站在一旁看着,直嘬牙花子。
这哪像在前线待命的军人,倒像是一群刚从荒地里钻出来的饿狼,半点纪律性都没有。
没过多久,补给箱里的方便军粮就见了底。
几人抹了抹油光锃亮的嘴,又从箱子里翻出军用水壶,拧开盖子 “咕咚咕咚” 灌了好几口,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打湿了衣襟上的尘土。
“总算垫了垫肚子,这几天啃压缩饼干都快啃吐了!”
有人抹着嘴笑骂,随手把空水壶扔回补给箱,和其他人勾肩搭背地往工事深处走,还不忘回头调侃刚才输了钱的人,吵吵着下次要 “把本赢回来”。
唯有一个高个子没走,他比小伍子高出大半个头,肩膀宽得像座小山,深灰色军装的领口敞开着,露出结实的脖颈。
他转身朝小伍子走过来,脚步有些沉重,裤腿上沾着的泥沙随着动作往下掉。
走到小伍子面前,他慢悠悠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
烟盒已经被揉得变了形,边角还沾着点油污,里面的烟卷也歪歪扭扭的。
他抽出一根,递向小伍子说:
“小兄弟,来一根?提提神。”
小伍子愣了一下,连忙摆摆手,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只觉得那双手粗糙得像砂纸,还带着老茧:
“不了不了,我不会抽烟。”
高个子也不勉强,把烟卷收回,叼在自己嘴里。
他低下头,开始在身上摸索打火机,先是摸了摸上衣口袋,又掏了掏裤兜,手指在各个口袋里翻找的动作有些笨拙,嘴里还小声嘟囔着:
“刚才还在这儿…… 跑哪儿去了……”
找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军装内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打火机,外壳已经掉了漆,只剩下半截。
他 “咔哒” 一声打着火,橘黄色的火苗窜了起来,映亮了他脸上的灰渍。他凑过去点燃烟卷,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团白烟,烟雾很快融入工事里的硝烟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