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的扳手在刑天机甲的关节处拧紧最后一颗螺栓，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机库里格外清脆。
现在的情况与过去截然不同。
曾经他拥有自己的秘密基地，极光机甲工坊里随时能闻到润滑油和焊枪的气息，机甲格斗竞技场的欢呼声仿佛还在耳边。
但如今，军方管控下的生活就像这间标准化机库一样，处处透着冰冷的约束。
李鑫抬头看了眼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探头。那些红色指示灯像不怀好意的眼睛，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
维修台周围画着醒目的黄色警戒线，外面还有两名持枪士兵站在二十米外的出入口。
李鑫抹了把额头的机油，手指在刑天的装甲接缝处轻轻敲打。
这台曾经可以随心所欲改造的机甲，现在每个改装方案都要提交军方审批。
李鑫的手指轻轻抚过刑天腿部装甲上那道狰狞的弹孔，金属边缘还残留着高温灼烧的焦黑痕迹。
他熟练地卸下外装甲板，露出里面错综复杂的机械结构。
几条银灰色的记忆金属仿生肌肉纤维扭曲断裂，像受伤的肌腱般耷拉着，断裂处闪烁着微弱的自我修复荧光。
老伙计，委屈你了。
他低声说着，指尖触碰那些正在缓慢蠕动的记忆金属。断裂的纤维像有生命般轻轻震颤，似乎在回应主人的安抚。
维修灯的白光下，李鑫眯起眼睛检查脱离原位的连接点。
三个主要神经接驳器错位了，这对精密机甲来说，偏差有些大。他拿起微型激光校准仪，红点在金属关节处游走，映出血管般的电路纹路。
星痕同时将三维投影投射在装甲内侧。李鑫点点头，额前的汗珠滴在机甲外壳上，立刻被高温蒸发成一小缕白雾。
他小心地拨开那些自发缠绕的修复纤维，露出深埋在内部的调节阀。
扳手转动的咔嗒声在寂静的机库里有节奏地响起，每拧半圈就停下来观察纤维的反应。断裂处渐渐泛起珍珠母般的光泽，这是记忆金属开始分子级自愈的标志。
李鑫调整接驳器的动作显得有点笨拙。
虽然他不知道多少次对刑天进行过维修和改装，但他最擅长的，还是机甲的操控系统和智能系统。对于传动系统，要说最精通的，那非林悦莫属。
想到林悦，李鑫心头一股刺痛。
手指突然僵在半空，扳手一声掉在金属地板上。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像是被无形的铁钳狠狠箍住，每一次吸气都带来尖锐的刺痛。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胸前的工作服，布料在指节间皱成一团，却丝毫缓解不了心脏处传来的绞痛。
喉结上下滚动着，喉咙里挤出几声破碎的呜咽，像受伤野兽的低嚎。
眼前浮现出林悦调试传动系统时专注的侧脸，她总喜欢把头发随意扎成马尾，发梢沾着机油也毫不在意。
回忆像刀子般搅动着内脏，李鑫不得不弯下腰，额头抵在刑天的装甲上。金属的触感透过皮肤，却止不住眼眶里涌上的灼热。
一滴液体砸在裸露的传动轴上。
李鑫死死咬住下唇，他的肩膀颤抖着，却硬是把所有声音都锁在紧闭的齿关后，只有鼻腔里溢出几声压抑的抽气。
远处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李鑫浑身一颤，用袖子粗暴地抹了把脸。
袖口的机油和泪水混在一起，在脸上留下肮脏的痕迹。他深吸一口气，气管里像是塞满了碎玻璃。当重新拿起扳手时，金属表面已经沾了一层汗水和泪水的混合物，握在手里又湿又滑。
这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李哥！
清脆的嗓音带着哭腔，李鑫还没来得及转身，艾小武已经像一颗炮弹般冲了过来，重重撞进他的怀里。
小丫头又长高了不少，头顶已经能抵到他的下巴，环抱住他的双臂也比记忆中更有力气。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像是终于找到了情绪宣泄的出口，把脸深深埋进李鑫的胸口，放声大哭：
悦姐……悦姐她死了……工坊也没了……
李鑫僵在原地，喉咙发紧。
他刚刚勉强抑制住的泪水，在这一刻决堤而出，顺着脸颊滚落。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小武的后脑勺，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小武不哭……不哭……
可他自己也控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不知道是在安慰怀里的女孩，还是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小武的眼泪浸透了他的衣襟，温热的湿意透过布料，灼烧着他的皮肤。他只能更用力地抱紧她，仿佛这样就能填补彼此心里那个被撕裂的空洞。
仓库外，艾小文的身影蜷缩在门框后。
他死死捂住双眼，可泪水还是从指缝间不断溢出，顺着腕骨滴落在军靴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维修仓库角落的休息区里，三个人沉默地坐在简易长凳上。
艾小武的眼睛已经肿得像两颗桃子，红得发亮，时不时还抽噎一下。小文依旧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那是他一贯腼腆时的习惯动作。
李鑫深呼吸几次，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他清了清嗓子，声音还带着些许沙哑：
小文，小武，你们怎么来了？
小文抬起头，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上次战斗结束以后，我们一直在接受特训。这几天才得到消息说你也在这边训练，所以就赶来看你。
小武突然又抽泣起来，一把抓住李鑫的袖子：
李哥，我们好想你。
一张纸巾在她手中皱成一团，就像他们支离破碎的过去。仓库顶部的换气扇嗡嗡转动，将三人沉重的呼吸声卷入机械的噪音中。
小文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坚毅：
李哥，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上战场吗？
李鑫皱眉，他看向一旁的小武：
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参战？小武还太小，她不该去。
小武猛地站起来，拳头攥着，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说：
不，李哥！我们要给悦姐报仇！
李鑫的目光移向伤痕累累的刑天，机甲外壳上那些弹孔仿佛都在无声控诉。
我也想给她报仇，战场是属于我的，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最大的价值不是去跟罗尼特帝国的军队战斗，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明白。
小文突然从通讯手环调一份电子文件，投影在空气中。文件上非精神力操控机甲驾驶员申请表几个字格外明显。他的手指划过投影，展示出一组数据。
我知道，李哥。但今非昔比。新型神经接驳系统已经完善到第三代，现在非精神力机士也可以申请参战了。
他顿了顿，眼神坚定得可怕，
我已经递交了申请。而且，已经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