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的指节重重敲在桌面上,通讯手环投射出的全息画面还在不断循环播放着阿虎最后惊恐的表情。
大树,立即定位阿虎的通讯手环信号。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正在扫描。
大树的电子音在房间里响起,
目标位于城东区13号码头,坐标已标记。警告:信号源已静止4分38秒。
李鑫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对现在的情况很纠结。
生命体征能确认吗?
无法获取。
大树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残酷,
目标手环进入强制静默状态,可能遭到强制关闭或佩戴者生命体征消失。
李鑫盯着通讯手环上凝固的画面。去,还是不去?
阿虎他们今晚肯定是出任务去了。从画面中他身穿战术背心的样子看,肯定不是像以前,参与的都是盯梢和收集情报的任务。很可能这次就是神域堂在实施什么他没有探查到的计划。
生物锁就在他体内。周小芸对他的监控像一张无形的蛛网,只要他出现在那个区域,行踪就会立即暴露。事后用什么理由解释过去呢?可阿虎最后那个惊恐的眼神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是濒死的眼神。难道他们跟军方开战了?
现在阿虎的坐标已经静止了接近十分钟...
必须得多掌握些情报。
李鑫把手伸进沙发座椅扶手的缝隙里,掏出隐藏的能量手枪,金属撞在桌角发出刺耳的声响。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抓起一件皱巴巴的灰色连帽衫套在身上,布料摩擦过皮肤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帮我叫辆出租车,最普通的那种,随机牌照。
五分钟后,一辆漆面斑驳的悬浮出租车到达,反重力引擎发出的嗡鸣声一听就很老旧,显得格外嘈杂。
李鑫钻进车厢时,劣质人造皮革座椅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把坐标投影在布满指纹的控制台上。
李鑫打开通讯手环,同时调出阿虎的坐标。红点依然静止不动,就像凝固的血迹。
悬浮车开动时,李鑫死死盯着手环,突然发现红点微微移动了半米,又停住了。他的呼吸一滞,这个微小的移动让他感觉到了什么。
大树,分析这个移动轨迹。
符合爬行或低姿态挪动的特征。
大树回答。
那就是还活着,没死。
李鑫一路上时刻盯着定位点的变化,果然,阿虎的位置虽然一直在一个地方,但不时会有微小范围的移动。已经可以看见了,在道路不远处的码头,那些隐没在黑夜中只能隐约看见屋顶的仓库,这里就是阿虎最后消失通讯画面的地方。
李鑫弓着身子在集装箱阴影间穿行,靴底小心地避开地面的碎玻璃。远处传来的金属碰撞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某种高频嗡鸣——那是他从未听过的声音。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月光下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黑衣女武士一个侧翻,手中的玫红光刃在夜色中划出完美的光弧。锁链男甩出的三根铁链应声而断,切口处泛着熔化的橙红。断裂的锁链砸在地上,将水泥地面烫出焦黑的痕迹。
这...
李鑫的瞳孔剧烈收缩。他见过机甲竞技场的光剑表演,那些花哨的招式在眼前这一幕面前简直像孩童的玩具。
女武士突然前冲,光刃直刺对方咽喉。锁链男诡异地扭曲身体,两柄幽蓝短光刃从肘关节处突然弹出。女武士背部的微型推进器瞬间喷出淡蓝尾焰,整个人在空中完成了一个违反惯性的急停变向。光刃相错的刹那,李鑫看到被削落的几缕发丝在月光下飘散,还未落地就被余热点燃,化作几点火星消散在夜风中。
一道蓝光劈在附近的集装箱上,合金板像热刀切黄油般被划开。熔化的金属液滴四处飞溅,在月光下划出细小的金色轨迹。有一滴擦过李鑫藏身的墙角,瞬间烧穿了他的外套袖子,皮肤上立刻传来灼烧的刺痛。他死死咬住牙关——这根本不是他认知中的,简直就是移动的切割激光。
女武士突然变招,光刃由劈改刺,精准点向对方护腕的接缝处。锁链男仓促格挡,两柄光刃相撞爆出刺目的电浆火花,照亮了整片堆场。李鑫下意识闭眼的瞬间,听到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锁链男的右臂护甲被整个挑飞,月光下可以清晰看到暴露出的机械结构与闪烁的电弧。
这才是真正的光剑战斗。没有表演式的华丽旋转,每个动作都精准致命。李鑫感到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手中的能量手枪在月光下显得如此可笑。夜风卷着金属熔化的焦糊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某种电离空气特有的辛辣气息。
李鑫的余光突然瞥见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影子。月光下,阿虎那张惨白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涣散地盯着前方,整个人像具空壳般一动不动。
阿虎!
李鑫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对方毫无反应。他随手捡起一块碎石丢过去,石子砸在阿虎肩上弹开,那双呆滞的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
李鑫暗骂一声,这次挑了块拳头大的混凝土块。石块重重砸在阿虎大腿上,终于让他浑身一颤,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当看清是李鑫时,阿虎的眼睛突然亮得像受惊的野兽,手脚并用地贴着集装箱爬了过来。
老大...老大...
阿虎一把抓住李鑫的衣角,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声音抖得不成调。李鑫按住他的肩膀,却发现手下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像台过载的发动机。
闭嘴,你想害死我们吗?
李鑫压低声音呵斥,但阿虎完全控制不住抽泣。情急之下,李鑫抬手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
巴掌声在夜色中格外清脆。阿虎终于安静下来,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但眼神总算清醒了几分。
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李鑫揪着他的领子,声音压得极低。
我...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阿虎的牙齿还在打架,
彭主管突然召集我们,说...说来这里执行紧急任务...连任务简报都没有...
他的目光突然越过李鑫肩膀,看向远处激战的两人,浑身又是一颤:
然后就来了那三个罗尼特人...兄弟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彭主管他...他...
阿虎突然抓住李鑫的手腕:
老大!彭主管最后让我一定要找到军方的人,告诉他们这里有三个罗尼特精神力者!
李鑫转头看向月光下交错的光刃,玫红与幽蓝的光影在女武士和锁链男之间疯狂闪烁。远处隐约传来矢量推进器的呼啸声。
不用了。
李鑫把阿虎往阴影深处推了推,
他们已经知道了。
月光下,两道身影再次碰撞。
锁链男率先发难,双臂一振,六条缠绕着幽蓝光刃的锁链如毒蛇出洞,从不同角度袭向女剑士。每条锁链的轨迹都诡谲难测,在空中划出致命的蓝色光网。
女剑士身形微沉,玫红光刃在身前划出十字。第一道斩击劈开正面袭来的两条锁链,火星四溅中,她突然侧身,光刃精准点向第三条锁链的七寸处。被击中的锁链顿时如死蛇般垂落。
锁链男冷笑一声,剩余三条锁链突然变向,其中一条刁钻地绕向女剑士后心。女剑士背后推进器骤然启动,整个人腾空翻转,光刃在头顶划出完美的圆弧,将偷袭的锁链齐齐斩断。
落地瞬间,她足尖一点,玫红光刃直取锁链男咽喉。锁链男双刃交叉格挡,三柄光刃相撞爆出刺目电光。两人在角力中僵持,金属战靴将地面踏出蛛网状裂纹。
突然,锁链男右膝猛地上顶,却被女剑士左膝精准拦截。骨甲相撞的闷响中,锁链男左手光刃突然变向,自下而上斜挑女剑士肋部。女剑士千钧一发之际撤步,光刃擦着战术服划过,在月光下带起一缕焦烟。
女剑士借势后仰,右腿如鞭抽出,重重踢在锁链男持剑的手腕上。锁链男吃痛后退,却在中途突然甩出隐藏的第七条锁链。这条锁链末端不是光刃,而是一枚旋转的锯齿飞轮,呼啸着袭向女剑士面门。
女剑士光刃回防已来不及。她猛地偏头,飞轮擦着脸颊掠过。
两人重新拉开距离,在月光下微微喘息。汗水从锁链男的下巴滴落,在滚烫的铠甲上蒸发出白汽。势均力敌的杀意在夜色中弥漫,下一回合的生死相搏,即将开始。
月光下,两道身影再次碰撞在一起。
女剑士双手握剑,玫红光刃与锁链男的幽蓝短刃死死相抵,爆发出刺眼的电光火花。两人在角力中微微颤抖,金属靴底在水泥地上刮出深深的痕迹。
突然,女剑士右膝猛地提起,合金护膝重重撞在锁链男腹部。铠甲凹陷的闷响声中,锁链男整个人呈45度角斜飞出去。在半空中,他猛地甩动手腕,七八条缠绕着蓝色光刃的锁链如毒蛇般射向女剑士。
铮铮铮——
女剑士身形突然旋转起来,玫红光刃在前方划出完美的圆形光幕。所有袭来的锁链在接触光幕的瞬间被整齐切断,断裂处冒着赤红的熔渣坠落在地。
就在锁链男即将落地的刹那,女剑士的身影突然消失。下一秒,她鬼魅般出现在锁链男身后,光刃无声无息地刺出。
噗嗤!
锁链男的身体猛地僵住,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玫红光刃。能量剑刃上的高温让伤口周围的铠甲迅速发红融化,滴落的金属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女剑士缓缓抽回光剑,锁链男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她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在锁链男仰头的瞬间,光剑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头颅飞起的刹那,女剑士已经抓着头发几个纵跃,轻盈地落在了最高的集装箱上。无头尸体在原地僵持了两秒,终于向前扑倒,颈部的断口处冒着青烟,融化的金属和血肉混合在一起,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色泽。
李鑫和阿虎屏住呼吸,看着集装箱上那个傲然而立的身影。女剑士手中的光刃渐渐熄灭。
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李鑫仰着头,与高处的女剑士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夜风拂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带着金属灼烧后的焦糊味。
阿虎不安地拽了拽李鑫的衣角,声音发颤:
老大...她不会杀我们吧?
李鑫没有回答。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在心头涌动,就像在迷雾中看到了某个似曾相识的轮廓。女剑士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许长歌。
经过电子处理的女声突然响起,李鑫浑身一震。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深处锈迹斑斑的锁。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剑士已经收起光剑,剑柄一声别在了腰间。她抬起手,缓缓摘下了战术头盔。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一张令人窒息的容颜。乌黑的中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让李鑫魂牵梦萦的笑容。
老同学,好久不见。
李鑫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张脸——是田沐瑶!那个突然消失的女孩,那个他找了整整五年的初恋,那个让他无数次在深夜惊醒的梦。
田...沐瑶?
他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月光在她眼中流转,映出李鑫记忆中那个温柔又倔强的眼神。只是现在,那双眼睛里多了些他读不懂的东西。
现在的你可没有以前帅。
她的声音不再经过电子处理,熟悉的音色让李鑫胸口发紧,
看来这些年,你果然一点也没闲着。
阿虎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完全搞不清状况。夜风卷起地上的金属碎屑,在三人之间打着旋儿。远处,隐约传来军用穿梭机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