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元正盯着他,“我考虑一下。”
‘他这是铁了心想来我手下工作?’
【你这条大腿,不比一个七品官好?他被分到这么偏远的小县,可见确实没什么靠山。照他做的这些事来看,也保不住这个位置。那还不如趁此机会投靠你。】
‘如果真收下他,那不就表示他不仅不会因为这事受到惩罚,还借此机会往上爬了?!’
【那要看你怎么想了。如果他实力可以,收下他也不错。毕竟真的在基层锻炼过。】
‘我不想,这种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这世上并无完人。】
‘无完人,也不代表什么错都能犯。做不到,可以辞官。不能一边拿钱,一边装作无辜。’
【苦读多年有了一个官身,哪里是能轻易放弃的。】
‘你这话说的,好像只有读书人苦一样,底层人民谁不苦?他还不算底层呢。’
申良平并没有因为他说‘考虑’而露出半点情绪波动,他依旧跪伏在地,“请殿下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向您证明忠心。”
应元正开口,“那你去见陈茂彦。你要是能撬开他的嘴,我就相信你站在我这一边。”
申良平抬起头,没有一丝犹豫,“卑职定当竭尽全力。”
应元正眉头微挑,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
“需要人吗?”
“请让我一个人去。”
“好。”
对方突然这么温顺,反倒让他有些不习惯。
应元正示意刘健打开牢门。
申良平整理的一下衣服,再次向应元正行礼,“那卑职去了。”
他来到陈茂彦的牢房外,对方一见是他,神色微变,“你出来了?”
申良平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守在一旁的衙役,“你们出去吧,世子已同意我与他单独谈话。”
两名衙役面面相觑,正犹豫间,门口传来刘健的一声轻咳,随即缓缓点头。二人这才低头离开。
看到这一幕,陈茂彦便明白了。
对方明显没有真正恢复自由,因为这些衙役根本就不听他的。那申良平能站在他面前,肯定是那小子的原因。
陈茂彦冷笑一声,“怎么?你想劝我?你不会不知道我背后是谁吧?”
申良平点头,“我当然知道,只是……”
他将应元正先前对他和陈风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了一遍。
陈茂彦当然不信,“你放屁!我家大人贵为户部尚书,陛下怎么会这样对他?”
“那要是他犯了什么错呢?或者说不仅犯了错,还失去了圣心?”申良平语气平静。
“你放……”陈茂彦刚要反驳,却被申良平打断。
“千言万语,也抵不过现实本身。皇上确实派人来整顿岭南了。”
这句话让陈茂彦卡壳了一下。他之前都没有想过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或者说他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天。
但他很快摇头,“我家大人至今未传任何消息给我。他在朝堂多年,对陛下的动向应当极为敏感。若有如此大的危机,不可能毫无反应。”
申良平注视着他,“即便他真传了话,又能如何?你们陈家的问题,短时间内根本无解。”
陈家盘根错节,早已不是久居京中的陈明礼能够掌控的了。
“你告诉我。如果陈大人下令,让你将侵占的土地尽数归还,你会照做吗?”
陈茂彦沉默不语。
“你不会照做,你们陈家各地的族人也不会照做。所以你们覆灭不过是迟早的事。”申良平叹了口气。
到底是岭南太远了,若这些人在陈明礼眼皮底下,或许还能勉强约束一二。
可排除这‘一二’,剩下的八九分,大概也都是陈大人的意思。
见陈茂彦原本坚定的眼神已有些动摇,申良平趁势再补一刀。
“你也看出来了,我能出来,是因为已经弃暗投明。我没有后台,要真清算起来我也是最惨的那个。所以,别怪我。”
陈茂彦冷哼一声。
“我现在找你说话也是想帮你。世子殿下是真心要把这件事办到底的。他连你都敢直接扣押,又怎会在乎其他人?现在老实交代,至少还能保住性命。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陈茂彦本想嘲讽几句,但听到最后,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移开了视线。
“你再好好想一想。等世子从你们家抄出罪证时,你想自首都来不及了。”
陈茂彦猛然抬头,那小子……那小子真的可能这么做!
该说的都说完了,接下来只看陈茂彦自己如何抉择。
申良平起身离开牢房,回到应元正面前,躬身行礼,“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请给他一点时间思考。”
应元正点头。没等他想出下一句话该说什么,申良平便主动转身,走回了原先关押他的牢房。
应元正一愣。
申良平却说:“大人对我尚存疑虑,我留在牢中,反倒能让您安心些。”
‘我靠,这人被夺舍了吗?’
【或许这才是他的真实面貌?至少可以看出此人极有眼力,拿得起,放得下。】
小东儿手里拿着申良平交出的账册,“世子,我们要乘胜追击吗?”
应元正想了想,“你拿着这个账本进去念给陈茂彦听,念前一两页就好,念完就走。”
小东儿点头。
当陈茂彦听到账本内容后,刚才还做的一点准备,便被全然击溃了。对方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那他的坚持,还有多少用处也很难说了。
应元正见天色渐黑,仍无人上门搅局,便知道陈家在商量对策,明天应该会有场大戏。
“从四,你们这几天准备好武器,万一陈家狗急跳墙围攻县衙,你们就出手。”
他可不会指望这些衙役救他。
从四点头,“是。”
放陈茂彦思考了一个晚上,应元正觉得对方肯定是想明白了。
是继续抵抗还是老实交代?都得有个说法。
牢房内的陈茂彦低着头,头发散乱,神情颓败地坐在地上,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
“陈老爷,”应元正走进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陈茂彦抬眼看他,声音低沉,“大人想让我说什么?”
应元正眯起眼睛,反问道:“是我让你说什么吗?难道不是你想告诉我什么?”
陈茂彦盯着他,“一日没有收到我家大人的来信,我便一日不会低头。”
应元正眉头一挑,“也就是说,你不打算告诉我了?那行,我自己查。”
安排好衙役严密看守后,他一脸阴沉地离开了牢房。
【这回答也正常,毕竟他不像申良平就一人,他身后是一个家族。】
应元正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既然他不说,那我……也没人抄家啊。’
【……还是用老招吧。】
应元正找到县丞,“陈家如今还有谁在主持大局?请他来县衙一趟,就说我……请客吃饭。”
县丞手一抖,这借口太烂了。来县衙的全被他抓了,谁还敢来?
应元正想找个更合理的借口,结果人家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下真成葫芦娃救爷爷了。】